一匹倒挂在杏树上的狼(第6/10页)



章古巴剪了一小袋狼毛,对许大娘说:

“别说咱这大平原地区,现在,就是东北大森林地区,要弄匹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剪你这口袋狼毛,就算我给你治伤的报酬了,剩下的狼毛,我看你把它剪下来,合成药卖给医院,没准能让你们娘儿俩发点小财。”

“卖药的不积德,积德的不卖药,”许大娘说,“乡亲们,你们谁想合药,就过来剪狼毛吧!”

“宝儿娘,”章古巴说,“您这觉悟,真是没说的!乡亲们,谁要狼毛?俺老章今日为大家服务!”

“俺要一点!”

“给俺剪点!”

“俺也来点!”

咔嚓,咔嚓,咔嚓……

一撮,一撮,一撮……

狼身上的毛被剪得乱七八糟,显得更加瘦弱,从上边往下看,如果不知道它是一匹狼,一定会把它看成一条可怜巴巴的癞皮狗。

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年轻妇女挤到前面来,要了一撮狼毛。她怀里那个拖着两道黄鼻涕、正在咿呀学语的小男孩伸出一根胖嘟嘟的手指,指着倒吊在树上的狼,含含糊糊地说:

“狗……狗……”

章古巴大叔停住剪狼毛的剪刀,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小男孩。男孩的娘显得很不好意思,拍了一把男孩的屁股,说:

“傻孩子,这不是狗,这是狼!”

男孩把嘴里的手指拿出来,流着哈拉子,指着倒挂在杏树上的狼,说:

“狗……狗……”

男孩的娘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看看章古巴,再看看许大娘。

章古巴叹口气,把一撮狼毛塞给那个年轻妇女,说:

“别说一个吃奶的孩子,这满院子的大人,除了我以外,谁又见过狼呢?”

“章球,你给我们讲讲狼和狗的区别吧,经这孩子一说,我也看着这东西像条狗。”白胡子赵大爷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说。

“小孩子把狼看成狗,是情有可原的,可您经多见广的赵大爷把狼看成狗,就丢了眼力架了!”章古巴盯着发问的老汉,说,“要说狼不像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狗的祖先就是狼。但狗和狼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稍微有点见识,就能分辨出来,”他用剪刀敲敲狼的脑壳,发出嘭嘭的响声,“听到了吗?像敲小鼓似的,你们自己去找一个狗脑壳敲敲,听听能不能发出这样的响声?为什么?狼是铜头麻秆腰!”他把剪刀揣进怀里,搬起狼头,让狼的脸朝向众人,“好好看看,狗脸是什么样子?狗脸是那样的,可狼脸是这样的!”他用手掰开狼嘴,狼龇出两排雪白的牙,“看到了吧?狼牙是这样的,可狗牙是那样的!”他扯起一只狼耳朵,说,“狗耳朵是耷拉着的,狼耳朵是支棱的!”他扒开一只狼眼,“狼眼是绿的,狗眼呢?狗眼是什么颜色?谁能说出狗眼是什么颜色?”他抬头看着我们,问:“你们三个大学生,能说出狗眼的颜色吗?”

我和王金美看着老许,听到老许低声说,黄色,于是我们就像回答老师提问一样,大声回答:

“黄色!”

“对极了,狗眼是黄色的!”章古巴大叔高兴地说,“现在,我相信大家都能分辨出狼与狗的区别了。”他猛地放下狼头,还用力推了它一把,让它的身体在杏树下悠荡着。

“章大叔,”一个满脸雀斑的小青年挤到前面来,用手指指狼尾巴,问,“俺有点闹不明白,您说它是一匹狼,俺看着它也像匹狼,可它的半截尾巴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个呀,”章大叔用手拨弄了一下狼的半截粗大尾巴,说,“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如果你知道了狼尾巴的功能,这个问题也就不成为一个问题了。”他环顾四周,看到众人焦渴的目光,得意地说,“我这辈子,最有价值的是东北十年,其余的都是白混日子。在东北,狼不叫狼,你们知道在东北狼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