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 四(第4/5页)

可是,此刻“如果醒过来”这个念头非常诱惑江口。用多大程度的刺激,或用怎样的刺激,才能让她醒过来呢?哪怕是朦胧的状态也罢。比如把她的一只胳膊卸下来,再比如深深地捅穿她的胸口或腹部,恐怕就无法继续睡下去了吧?

“念头越发邪恶了。”江口老人自言自语道。大概用不了几年,江口也会像到这里来的老人们那样没有力气了吧。一种残暴的思绪涌上心头。把这种客栈毁掉,也让自己的人生毁灭掉吧。但是,这种念头是来自今夜熟睡不醒的姑娘露出的又白又宽的胸脯所显示的亲切,这姑娘不是所谓匀称的美女,而是可爱的美人。毋宁说这好像是一种忏悔心的逆反表现。怯懦地行将结束的一生中也有忏悔。自己恐怕连一起去椿寺观赏散瓣山茶花的小女儿那种勇气也没有。江口老人合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庭院里踏脚石两旁修整过的低矮草丛中,两只蝴蝶在双双飞舞戏耍。忽而藏入草丛中,忽而掠过草丛飞翔,十分快乐。两只蝴蝶在草丛上方稍高处,双双飞来飞去,草丛中又有另一只蝴蝶出现,还有一只再出现。江口心想:这是两对夫妻蝴蝶呀。正想着的时候,蓦地变成了五只掺杂在一起。眼看着它们仿佛在争斗,这时草丛里又不断地飞出无数的蝴蝶来。庭院里呈现一片白蝴蝶的群舞。蝴蝶飞得都不高。低垂而舒展的红叶枝头,在微风中摇曳。红叶枝头纤细,却缀着硕大的叶子,因此招风。白蝴蝶越来越多,恍如一片白色的花圃。江口老人望着净是枫树的地方,心想自己的这种幻觉是不是与“睡美人”之家有关呢?幻觉中的红叶,时而变黄,时而又变红,与成群蝴蝶的白色鲜艳地交相辉映。然而,这家的红叶早已凋落殆尽,尽管还残留着几片败叶瑟缩在枝头。天空下着雨夹雪。

江口简直完全忘却了室外雨雪交加的寒冷。这样看来,白蝴蝶成群飞舞的幻觉,大概是来自躺在身旁的姑娘那敞开的丰满而白皙的胸脯吧。姑娘身上可能有某种东西,足以撵走老人的邪恶念头。江口老人睁开了眼睛,望着宽胸上的桃红色小乳头。它像是善良的象征。他将半边脸贴在姑娘的胸脯上,只觉得眼帘里热乎乎的。老人想在姑娘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如果冲破这家的禁忌,姑娘醒来之后一定会恼恨的。江口老人在姑娘的胸脯上留下了好几处渗着血色的痕迹,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会冷的呀。”江口说着把被子拉上来。他不假思索地把枕头下面常备的两片安眠药都吞下了。“真沉啊,是够胖的。”江口说着举起双手抱住她,让她转过身来。

翌日早晨,江口老人两次被这家女人唤醒。第一次,那女人嘭嘭地敲着杉木门,说:

“先生!已经九点啦!”

“哦,我已经醒了。这就起来。那边房间很冷吧。”

“我早就生好暖炉了。”

“雨夹雪还在下吗?”

“已经停了。不过天阴沉沉的。”

“是吗。”

“早餐早就准备好了。”

“哦。”老人含糊地回答,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他一边把身子靠近姑娘那罕见的肌体,一边嘟囔:“真是个地狱的催命鬼。”

过了不到十分钟,那女人第二次来了。

“先生!”那女人猛烈地敲着杉木门,“您又睡着了吗?”声音也显得冒火了。

“门没有锁呀。”江口说。女人走了进来。老人无精打采地坐起身来。女人帮着糊里糊涂的江口更衣,连袜子也帮他穿上,手的动作却令人讨厌。她到隔壁房间后,熟练地把煎茶也都沏好了。然而,当江口老人边品尝边慢慢喝茶的时候,女人用冷冷的、怀疑的白眼望着他,说:

“您对昨晚的姑娘很惬意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