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4页)

吕洞庭低声道:“我知孟孤可怜,当年他尚在襁褓,一切与他无关。可人心无法不偏,这孩子让人想起他的父亲,想起大雪坪那桩旧事,到如今将近十年,死于那场灾祸的长白弟子的遗孤都已经长大成人,这群遗孤又何尝不无辜。尤其是吴聆,吴聆那孩子,与他父亲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李道玄许久都没说话。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吕洞庭低声道:“长白家丑,让真人笑话了。”

李道玄道:“清静真人。”

“真人但讲无妨。”

“为何不放孟孤下山?”李道玄望着那扇屏风,“给他寻一户普通人家,隐瞒其身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未尝不是个办法。”

“真人有所不知,清阳死前曾与我彻夜长谈,说孟孤无亲无故,恳请我将他留在长白。清阳自觉对师弟没有尽到劝诫义务,对这孩子怜惜非常,夫妻两人瞒着我已将孟孤收为义子。”

李道玄许久才道:“过去的已然过去了,这孩子的事,由他自己决定吧。”

吴洞庭一声长叹。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待到吕洞庭离开后,李道玄这才看向那屏风,低声道:“出来。”

孟长青已经在屏风后面泣不成声,死死捂着嘴。良久,他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忽然,他跪在了李道玄的面前,“道长,我不认识什么孟观之,我没有害人,我以后也不会害人的,我不敢的,我不敢的。”

李道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清静真人说,你伤了同门师兄弟。”

孟长青闻声脸色都吓白了,他忙道:“道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敢再害人了!道长,你饶过我这一回,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他慌忙道歉,又要给李道玄磕头。

李道玄扶了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瞧他吓得嘴唇都发白,一时也无话,许久才道:“我与清静真人商量了,去留你自己决定,若是你想下山,我可以帮你寻个去处。”

孟长青忙道:“道长,我、我想跟着你!”

李道玄看了他一眼,极轻地皱了下眉,他性子天生偏冷,容易让人生出敬畏感。孟长青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赤着脚站在原地,连他的道袍都不敢再扯。

李道玄又问了一遍,“你想清楚了?”

“我、我想下山。”

李道玄没再说话了。

另一处大殿中,吴洞庭与师弟吴鹤楼在殿中喝茶。

吴鹤楼听闻吴洞庭把事情与李道玄说了,颇为诧异,“师兄?”

吴洞庭轻叹了口气,“不说清楚些,让李道玄觉得长白宗虐待道童,像什么话?倒不如将实情托出,清阳仁义,长白对孟孤有养育之恩,他也无话可说。”

吴鹤楼道:“师兄真要放孟孤下山?那孩子已经学了道术,且有走火入魔的势头,不可轻易放下山啊。”

“李道玄已经开口了,这事便这样吧。”吴洞庭低声道:“我想过了,他这番话说的有道理,当年我们便不该收留这孩子,寻个普通的农户收养他,对这孩子,对长白都好。”他太惋惜弟子吴清阳与吴玉,想成全他们唯一的遗愿,护着他们的义名,可到头来,他没把孟长青照顾好,也没有将吴聆照顾好,说来也是笑话。

吴洞庭正默着,师弟吴鹤楼开口道:“可万一这孩子下山,出了什么事儿呢?”

“李道玄既然开了这口,我便将这事顺势推出去,玄武道宗崇尚避世修行,门中弟子清心寡欲,他们对于祛除邪性自有一套法门,说不定对这孩子有帮助。”吕洞庭明显是累了,孟孤不是个祸害,这么点个孩子能祸害得了谁?可孟孤是个累赘,这个累赘压在他心头七八年,如今李道玄既然开了口,他便顺着台阶下,把这累赘卸下了。

他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孟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