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人类的悲剧(第3/4页)

他吃了所有脂肪,直到吃不下,然后愉快地往后一靠。突然接受了那么多油腻的食物,他的胃在痉挛。他沉浸在这种大腹便便的感觉中。

突然他把肚子里一半的食物都干呕了出来。呕出来的食物流向海水中。他的身体抽搐着,接着他呕吐得更厉害了。他的胃很快空了,如此猛烈地。他嘴里满是血和胆汁的味道。他的喉咙烧得很痛,鼻窦干得冒烟。但他没有绝望,他知道自己总能吃更多。

他心底某处在怀疑,为什么其他水手没来查看。显然没人注意到枪击,因为宏伟的北极交响曲已全面奏响,这片海域到处都一遍遍地回荡着撞击声、破裂声。

他终于不再气喘吁吁了。他把一只手放在如同雕像一般的海豹尸体上,在寒冷的空气中,它已经不再流血。他颤抖着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自己杀的第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庞已经撞到冰里面,所以他看着他脖子后面那道红色的、裂开的伤口。那化脓的伤口远比那被打爆的颅骨要触目惊心。

那么,到底哪个人是詹森?他们看着都一样。好好先生正忙着喝他们的血,没空帮忙识别谁是谁。也许回到安全小屋他们能搞明白。库柏越来越困惑。好好先生是狼,当然,它是不会被这些疑虑所限制的。他的衣服被血迹染成了黑色,他微笑起来。

* * * * *

“真是个好主意,好好先生!太棒了!”

库柏在小屋里大笑不止,笑声在古旧的墙间来回反弹。他身下的椅子向后倾斜,接着咔擦一声折断,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向后滑到小屋的角落里,滑到半凝结的水中,然后在水中挣扎着,继续大笑。最后他起身,水中的渣滓和污渍沾到他湿淋淋的外套上,他抓起好好先生。他们旋转着,在这倾斜的小屋中笨拙地跳舞,因为纯粹的喜悦,他们几乎落泪。

一个旋转后,库柏撞上了半冻僵的床铺,迫使他不得不抓住它。他冲着冻成块的毯子咆哮,因为他被迫扔下了好好先生!

抓起他心爱的伙伴,他紧紧将这个乱糟糟脏兮兮的玩具抱在心口。好好先生被磨损的胖乎乎的屁股在他外套上留下一团污迹。他温柔地将自己的朋友送回家。库柏在船长室的顶上搭了一个简陋的餐台,用来放置海豹的脂肪和血肉。他跪下来,向着甲板的方向双手合十,再一次感谢他的救世主。

生存的最终计划是好好先生建议的,库柏惊愕的是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还不得不承认好好先生很厉害。没有好好先生,他肯定已经疯了。他肯定已经死了,孤独地死在北极的荒原中。

库柏再次拿起自己的同盟,离开小屋,跑进蓝色驯鹿号内部的公共休息室。船外边的噪音震耳欲聋,北极的冰层因为春天的到来不断破裂。冰川的崩塌、帆布的撕裂,还有浮冰被海水冲击着,这一切就像嘉年华一样混乱又喧哗。但与外面不同,室内仍然安安静静。

铁炉子蹲在地上,张着大嘴,饥渴地等待燃料。但它什么也得不到了。严寒快结束,黑暗也快结束了。如同炉子一样,躺在地上的这些人,这些船员,也在等着要吃东西。大多数已经停止等待——停止一切——自从杀死海豹的那天起。

库柏跨过这些瘦骨嶙峋、面目受损的男人。在饥饿真正占领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十分消瘦,只是被厚厚的衣服掩盖着。剩下的这些人,大概有六人,最终都患上了坏血病。肿胀的脚踝和关节使得他们无法站立。他们的皮肤布满了红色和绿色的斑块。一旦去抓挠,斑块就会破裂成化脓性溃疡。这些人身上的肉正在腐烂,随着生命的消逝而腐烂。死亡和腐烂肌肉发出的恶臭盘旋在室内,但是这些人都太虚弱了,没法离开房间。再说还能去哪儿?

黑暗中唯一的声音是一道浅浅的呼吸声,来自角落里。库柏循声走去,跨过几具躺着的身体。有几个可悲地往下移动,但大多数都没动。一道斜射的光照出了舵手仍然魁梧的躯体。戴蒙德的金发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盖着他的脸,虽然很冷,但他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