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枪毙连化青(第3/5页)

连化青随着这一声枪响,身子向前倒下,滚进了土坑,第二个法警上来,对准倒在坑里的连化青又是一枪,接着还有第三个法警再补一枪,这是怕一枪死不了,也怕有执法队事先让人买通了,开枪时不打要害,所以枪决都是打三枪,执法队有人的下去查看是不是死透了,然后签下文书,如果没有家人朋友来收尸,便用草席子卷了,扔到附近乱死坑里喂野狗,当时有养骨会的道人来收尸,接下来的事执法队便不管了,匆匆收队回去,一下起雨来,四周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郭师傅目睹了枪毙连化青的整个过程,感觉不太对劲儿,他瞧见连化青挨枪前吐了一地黑水,不像吃下去的东西,跟河中淤泥一样腥臭,等养骨会的道人把死尸抬上来,他到近前仔细观看,只见连化青脑袋让枪子儿打出一个大窟窿,他不放心,扒开死尸眼皮一看,眼中只有一个瞳仁,再看死前吐在地上的黑水,已经让雨水冲走了。

郭师傅心说:“不好,据说当年家住陈塘庄的连秋娘经过永定河,不幸落在河里,命大没淹死,回到家便有了身孕,生下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也就是连化青,有人说是永定河里的水鬼撞胎,所以称他是河妖,虽说这件事无从证实,但连化青枪毙前吐出一口黑水,死后眼中双瞳变成了单瞳,好似皮囊中躲着个鬼,死在小刘庄法场的连化青,仅是一具人形皮囊,而永定河里的河妖,准是借着大雨逃走了。”

五河水上警察队管着的五条河当中,有一条叫做永定河,只听这条河的名子也知道不怎么太平,要是太平无事,就不用叫永定河了,在枪毙连化青之后,郭师傅感觉要出事,可他没对旁人说,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只在心里思量。

由于不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浮尸,所以不送河龙庙义庄,当天有养骨会的道士,将连化青的尸身抬去火化,骨灰埋到养骨塔,城里两个埋骨的地方,北边有厉坛寺,西边有养骨会,这俩地方不太一样,厉坛寺供着度化饿鬼的地藏王菩萨,⑸⑨⑵养骨会拜北极佑圣真君,一佛一道,各不相干,不过厉坛寺的僧人只在庙里等着,有人送来骨灰坛,他们就接下,不出去找,养骨会正相反,每次法场上枪毙砍头,会中老道都去收尸,这次郭师傅也是从头跟到尾,等养骨会的道人将死尸收去烧化,骨灰放进塔中,眼瞅着没出什么岔子,他寻思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但盼着没事。

此时天快黑了,阴雨连绵,马路上行人稀少,他和丁卯起身往回走,那边李大愣领了犒赏,请上巡河队的人摆了两桌,等他们俩过去吃饭,郭师傅的心思不在这,吃饭时别人说什么他都没仔细听,也无非是说他捉拿连化青,破了好几件奇案,如何如何了得,河神郭得友的名头算传开了,这些话他全没在意,只觉得眼皮子直跳,老年间有种说法——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右眼皮子跳得厉害。

以往的迷信观念中,说这右眼皮子乱跳,是要出事儿的征兆,人们都盼着左眼跳财,右眼皮子跳动却让人提心吊胆,还有另外一说,俗传是“左眼跳财,右眼跳人来”,右眼皮子跳个不停,是家里要来人的征兆,来人总比有灾好一些,可那也是吉凶难料,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郭师傅先是右眼皮子乱跳,接这左眼皮子也跳,不知到是来人还是来灾,不免心神不安,他撕下指甲盖儿大的一块白纸,蘸湿了贴到眼皮子底下,以前认为这样做,可以止住眼皮子乱跳,从饭庄里出来,各回各家,雨夜黑天,他一个人往家走,回到河龙庙义庄,将房前屋后的门户关好,眼皮子跳得睡不安稳,索性点上油灯,坐在灯底下捏纸元宝。

旧社会说扎纸活儿,包括纸人纸马纸元宝之类,凡是烧给死人的东西都算,跟裱糊房屋是同一门手艺,有些裱糊师傅手艺不错,不过不敢做纸活儿,只以裱糊房屋顶棚为生,因为这是烧送阴间的东西,八字不硬的人压不住,其中的讲究和忌讳也不少,郭师傅捏的纸元宝,是用锡纸叠成,灯下看就跟真的相似,但形状不同,真的元宝有金锭银锭,说老话儿叫大宝,锡纸做的金银锭,两头敲得高,底下还要写四个字——阴司冥府,相传夜里有孤魂野鬼拿了纸钱出来买东西,半夜看那纸捏的金钱元宝,和真的一样,天亮再看却是纸钱,做成这样是为了不让阴魂用纸钱骗人,如果商贩三更半夜接过钱来,看到底下有“阴司冥府”的字样,再怎么像真的也不敢收,郭师傅做的纸活儿,都有这般讲究,他睡不踏实,起身在屋里捏锡纸元宝,手里干着活儿,心里总觉得要出事,连化青被拉到小刘庄砖瓦场枪毙了,这个人虽然死了,却保不准会阴魂不散,半夜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