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彩妮的。自从上次我打了黑导,和彩妮走了一夜回到圆明园附近18号那间小屋,我便发现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彩妮,这种爱像滚滚洪流朝我奔腾而来,压得我喘不上气来。同时我也发现彩妮也爱上了我。说句心里话,当时我碰上彩妮,与其说是同情她,还不如说是我同情自己。因为我们同是流浪的人,她的经历便是我的经历。

我们两人的相爱,就像春天发芽的嫩草,在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

很快我把在墙角搭起的那张木板床拆了,和那张木床一起,拼成一张大床。当夜晚我们相拥而眠的时候,使我忘记了我们的处境。我觉得,此时我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彩妮用哽咽的声音对我说:以后我不再害怕了,因为我有了你。听了彩妮的话,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转化成一种责任,此刻我觉得自己无比崇高伟大。

在这之前,我已经为彩妮完成了几幅肖像画。从我们同时向对方敞开爱的心扉时,彩妮决定给我当人体模特。我清楚,画人体最能体现一个画家的功底,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画家们没有一个不是从人体起步的,到后来他们的成名作,也大都是女人体作品。

现在的画家也都在画女人体,他们出名的同时,也是为了把自己作品卖一个好价钱。现在的一些画商和收藏家,并不识货,他们只识有关女人体的作品。我画彩妮的身体不是为了金钱,完全是因为一种激情,那就是对彩妮的深爱。爱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甚至包括她的气味。

一月份,正是北京最寒冷的时候,别说彩妮脱了衣服坐在床上,就是我穿着衣裤也冷得直发抖。这种小房子里没有暖气,一个烧煤球的炉子也搭在外面。我不忍看着彩妮这么受寒冷之苦,我一狠心买了一个800W的电炉,这样一来,就好过多了。

我给彩妮画画时,屋子里静极了。我只能听见我的画笔走过画布的声音,电炉上坐着的水开了,冒出一缕缕白色的蒸汽,汩汩的水声使这静谧有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情致。给彩妮画画,我全身心地投入,每个细胞都处于高度的亢奋状态。彩妮静静地斜躺在床上,她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目光里充满了爱的激情,我知道那是女人特有的爱,不是单纯地为了性,还有比性更高级的爱,那就是母爱。女人天生就具有这种母爱。我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地融化着。

我画一会儿,便不忍心让彩妮受冷受累,便放下画笔,走到彩妮身边,解开衣服让自己的胸怀去温暖彩妮冰冷的身体。彩妮在我的温暖下,身体一点点变得温热起来,最后她两颊充满了两朵红晕,像盛开了两朵花儿。

我嘴里一遍遍呼唤着彩妮的名字,这时她就气喘着笑个不停。我眼见着彩妮一日日地在我的画布上鲜活起来,我的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荡漾着。每天做完画的时候,我都把画布翻过去,小心地放在墙角,我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彩妮的身体,哪怕是画上的也不行。我很瞧不起那些外国的杰出画家,把自己情人的人体画挂出去拍卖。我觉得那是对爱的一种亵渎,有人说,艺术不是个人的,而是世界的。我接受不了这种观点,我画彩妮只为我自己画,这是我自己的艺术,我知道这样做有些自私,但我自己说服不了自己。

有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林肯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回来了。自从我们在剧组分手,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他见我们很吃惊的样子问:怎么,戏拍完了?

彩妮说:林大哥,我们不拍戏了。

林肯仍很不解地说:你不想当明星了?

我说:去他妈的明星吧,你那个黑导哥儿们是只色狼。

林肯听了我的叙述,也很气愤。他说:他怎么能对我的朋友这样,他欺负你们就等于欺负我,明天我找他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