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页)

只不过,你若是来参加谋杀俱乐部的聚会,你不能走前门。你得绕到转角,从葛瑞克街的侧门进去。穿过一扇窄门,走一段铺着厚地毯的楼梯——据说,当年王室成员为了怕引起注意,也曾由此进入餐厅。接着,你现身在楼上一侧都是包厢房门的通道。

迈尔斯·汉蒙德走楼梯走到一半。隐约听见压低的深沉耳语,仿佛是这间深沉低调的餐厅的配乐,他瞬间了解了这种惊慌。

他今晚是基甸·菲尔博士的宾客。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宾客,他仍是个外人。

谋杀俱乐部在传说中的名望,与这座王室后代走过的私人楼梯不相上下。谋杀俱乐部的会员限制在13名以内:9男4女。每位成员的来头都不小,多是法律、文学、科学、艺术各界的精英分子。科曼法官曾是成员之一。毒物学家班佛大夫,小说家梅瑞度,和女演员丹·爱伦·霓女士也都是。

战前,他们按例一年聚会4次。贝尔翠餐厅的领班费德瑞会为他们安排两间私人包厢。外间房权充临时吧台,里间房则是餐室。费德瑞总会在里间餐室的墙上挂一幅骷髅头版画,这些男女像孩子般煞有介事地坐在这里,整晚讨论那些已经成为经典的谋杀案。

他在这里,迈尔斯·汉蒙德……

镇定!

他是个外人,甚至是个冒牌者。湿透的帽子和雨衣的水滴在这家昔日他光顾不起的餐厅楼梯上。迟到得太离谱了,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狼狈到了极点,鼓起勇气走进房间,准备面对那些伸长的脖子和质询的眉头。

镇定一点,拜托你!

他不得不想起从前,在战争尚未发生前那些遥远模糊的日子,曾经有位名叫迈尔斯·汉蒙德的学者——名列历代学者祖先的最后一位,以及他不久前才过世的叔叔查理·汉蒙德爵士之后。这位名为迈尔斯·汉蒙德的学者曾在1938年荣获诺贝尔历史学奖(译注:此为作者虚构的奖项)。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位人士正是他自己。他不该被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弄得心神不宁,他够资格出现在这里!可是世界不断在变,不断地转换形态,人们很快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迈尔斯怀着讥讽的心情走上楼梯顶端的长廊,低调的光线穿过毛玻璃映在桃花心木门上暖暖生辉。长廊上空荡寂静,只有从远处传来的低声对话。这地方可能从战前就属于贝尔翠餐厅。一扇门上的图示写着“男士寄物室”。他将帽子和大衣挂在寄物室里面,穿过长廊,看见另一扇桃花心木门上挂着金属牌,上头写着“谋杀俱乐部”。

迈尔斯开门,在门口短暂停驻。

“谁——”一名女子突然向他喊道。上扬的声调含着警讯,但马上恢复镇定地说,“抱歉,”以不确定的语气问,“请问您是哪位?”

“我在找谋杀俱乐部,”迈尔斯说。

“对,是这里没错。只不过……”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身穿一袭白色晚宴服的女孩站在外间房正中央,亮丽的礼服反衬着色泽暗沉的厚地毯。室内光线模糊,她身后一片黑暗。正对罗米利街的两扇窗被放下的金纹厚窗帘遮住。铺着白桌巾的长桌被推至窗前当做吧台,摆有雪利酒、琴酒和苦啤酒,旁边排了一打擦得晶亮却还没有人用过的玻璃酒杯。除了这名女孩之外,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迈尔斯看到他右手边那扇通往里间房的双层门半掩着。他看得到一张用餐的大圆桌,并有座椅环绕;闪亮的银器排列整齐;桌上摆着玫瑰,白色桌巾上鲜红的玫瑰与绿色蕨类形成强烈对比;四根长蜡烛尚未点着。壁炉架上方挂幅裱框的骷髅头版画,这正是谋杀俱乐部的标记。

但是谋杀俱乐部的聚会还没开始,房间里也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