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努力当爹第八天:

王公公最终没能太过追究池宁的个人癖好就走了,因为无为殿的人来了。

无为殿派来接池宁的人是尚尔尚公公。

应该是尚公公主动要求的,否则以尚尔今时今日的地位,接一个小小的池宁,还不足以请动他这尊大佛。

尚尔一身印花青罗蟒袍,头戴内官冠帽,身后跟着两排青衫内侍,由远及近而来。哪怕他已经尽可能地低调了,也掩饰不住身为秉笔太监今非昔比的地位。

尚太监和池宁的师父岁数差不多,两人一同入宫,先后发迹,但在永平、天和年间,朝野上下却很少有人知道司礼监还有个尚尔尚公公。当时涌现了太多出色的太监,好比池宁的师父张精忠,也好比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兰阶庭,他们风头过盛,自然而然的就压下了其他同僚。

踏实肯干的尚尔,倒也没有落队太远,刚巧处在了一个先皇南巡不会带上他,却会留在他宫中掌事的位置上。

这也让尚太监否极泰来。

因为先皇正是在这次南巡途中,突然失踪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随先皇一同不知所终的,还有张精忠、兰阶庭,以及其他几个深得圣宠的大太监。

这些不能再为自己辩驳什么的太监,就这么开始了被文人举子口诛笔伐的日子。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曾经的他们对国家有着怎么样的付出,他们都不得不为先皇的失踪背书,成为那个 “害”了先皇的谗臣奸宦。

只有留在宫中的尚尔躲过一劫,甚至是逆流而上,得到了“芒寒色正、处变不惊”的交口称赞。

命运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池宁见了尚尔,总要规规矩矩地喊上一声“叔儿”。

尚尔看池宁也带着一二分对晚辈的照顾,只是他这人的性格大概就像他过于正直的脸,不善言辞,一板一眼:“回来了就好。好好做事,陛下已经忘记当初的事了。”

说是当初,不过是几个月前。

池宁从接到圣旨开始,一路筹划,步步为营,努力了这么久,把包括康乐大长公主在内的人都算计牵扯了进来,才换得了这一句“陛下已经忘记当初的事了”。

也不枉他费了这一场心思。

终于能够从头开始。

“你……”尚尔明显还想对池宁说些什么。

先皇苦寻数月仍下落不明,此事已盖棺定论,再不做讨论。

太后也认命接受了“儿子是死了,不是失踪”的现实。

在大行皇帝的谥号没有定下来之前,暂时会以天和帝尊之。

但最后,尚尔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很清楚,天和帝一事草草被下了结论,不是因为事实如此,也不是想要止住悲伤,只是因为这样更有利于所有的朝臣。过去整日嚷着忠心为国的肱股之臣们,到最后还不如池宁一个年不过二十的残缺之人。

池宁主动打断了尚尔的沉思:“尚叔,当初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如今已经不会了。”

池宁扬起了一个再诚恳不过的笑脸。他打小就长得好看,很容易讨长辈喜欢的那种好看,如今这么一说,好像真就带上了几分谦逊美好,任谁看了都会愿意去相信,池宁是真的准备“洗心革面”了。

尚太监也很努力地弯了弯唇。他不是镇南人,却因为张精忠当年的照拂,勉强算是半个镇南一派。镇南一派看上去因为张精忠一事被打击的不轻,但那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在等待着池宁这几个孩子接过师父的衣钵,重振旗鼓呢。

千言万语还是汇成了最初的那一句:“回来了就好。”

沿着皇宫中轴线偏西的小道,一路笔直地走下去,就可以穿过整个后宫,到达无为殿了。这样的一条路,池宁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怎么走得既快,又不累,还能显出从容不迫的气度,是池宁用过去十数年,好几千个日日夜夜摸索出来的宝贵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