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成性(第2/6页)

他关上车窗,一转身,惊喜地发现就在自己刚才忘情吻手心的时候,这个隔间已经塞满了人:三个看报纸的男人,远一点的角落里是个深肤色的女人,满脸扑着厚厚的粉。她闪亮的外套呈胶质般的半透明色——可能防雨,但防不了男人的目光。端庄幽默,视域正确——这是我们的格言。

十分钟后,他已经和对面靠窗座位上那个衣着整洁的老先生聊得非常投机了。话题是从一个工厂烟囱的外观开始的,提到了一些统计数据,不约而同地对工业发展的趋势说了些不无忧虑的风凉话。在此期间,那位满脸白粉的女人起身将一束病恹恹的勿忘我花丢在了行李架上,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很明显地进入了全神贯注的阅读之中。她看她的,我们聊我们的,声音柔和,条理不乱。第二位男乘客也加入进来:他胖得可爱,穿一条方格灯笼裤,裤脚还塞在绿色长筒袜里,一上来就说起养猪的事来。多好的兆头啊——你看哪里,她就调整过来让你看。第三个男人,一个高傲的隐士,藏在报纸后面不露面。到了下一站,工业问题专家和养猪能手都下车了,隐士去了餐车,女士就移到了靠窗的座位上。

让我们一点一点地欣赏她。眼神忧伤,嘴唇性感。一流的美腿,人造丝袜。是有经验的三十岁性感黑皮肤女人好呢,还是青春花季的金发小傻妞好呢?今天是前者好,明天再说明天的。还有一点:透过她的凝胶雨衣,隐隐闪出她漂亮的裸体,就好像透过莱茵河的黄色波浪看见一条美人鱼。她过一阵就站起来一下,脱去外套,不过只露出一件米色连衣裙和提花围巾。整理一下呀。这就对了。

“五月的天气,”康斯坦丁亲切地说,“火车还放暖气。”

她左眉一挑,答道:“是呀,这里天气很暖和,我都快累死了。我合约到期,这就回家去。大家轮流给我敬酒——车站上的自助餐可是一流的。我喝多了,但我从没喝醉过,就是胃里有点沉。生活越来越不易,我收到的花比钱多。休息一个月很好啦,然后再签新合约。不过当然了,坐享其成是不可能的。刚才离开的那个大肚子家伙真是下流。他刚才怎么盯我的呀!我怎么觉得在这趟车坐了好久好久了,真想赶快回到我的舒适小公寓,远离所有的慌乱和无聊的胡言乱语。”

“你不顺心,就让我帮你舒缓一下吧。”科斯佳说。

他从背后抽出一个方形充气靠垫,橡胶面上包着花斑绸。每一趟辛苦无聊、坐得屁股要生疮的旅程中,他都带着这个垫子。

“那你呢?”女人问道。

“我们应付得了,应付得了。我得让你稍微抬起来一下。不好意思。现在坐下来。很软,是不是?旅途中这个部位特别敏感。”

“谢谢你,”她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么体贴。我最近体重降了不少。哦,真舒服!简直像坐在了二等车厢里。”

“Galanterie, Gnädigste,(2) 对女人殷勤体贴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性,”科斯坚卡说道,“对,我是外国人。俄国人。给你讲个例子:有一天我爸和他的一位老朋友,一位很有名气的老将军,在自己的庄园里散步,碰巧遇到一位农妇——你知道,一个小老太婆,背上背了一大捆柴火——我老爸对她脱帽致意。这个举动让那位将军大感诧异,后来我爸说:‘难道阁下真愿意看到一个普通农人比一位贵族更彬彬有礼吗?’”

“我认识一个俄国人——我猜你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让我想想,是什么来着?巴雷特斯基……巴拉特斯基……来自华沙,现在在开姆尼茨开了家药店。巴拉特斯基,巴瑞特斯基。你肯定认识他吧?”

“不认识。俄国大了去了,我家庄园的面积差不多就有你们的萨克森州这么大。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烧光了。当时的火光七十公里以外都能看得见。我的爸妈是在我眼前被杀的。我能活下来多亏家里一位忠诚的仆人,是在土耳其打过仗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