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杰克(第4/27页)

“你怎么能这样评价一个国家的人呢?”海伦撅起嘴巴。即便是对中国印象如一张白纸的海伦也觉得不公平,然而杰克却很漠然地站着,好像我的议论是一阵海风。

“杰克,牧师怎么能这样评价你的祖国?”

杰克像是从冥思中苏醒,淡然一笑:“牧师说的基本属实,而我,的确也算牌场高手。或许,下一次娱乐室里,我能为小姐带来好运。”

“真的呀?”海伦兴奋地抓住杰克的手臂。

杰克的目光路过我这个方向,又迅速跳开了。

杰克的名字很快像清晨的号角一般清晰地传遍皇家船长号每一个角落。他转战哪张桌子,哪张桌子必然被围个水泄不通。娱乐室里有节奏的喊着“杰克杰克”的号子,不用怀疑,要不了多久,人群必然会爆出一声欢呼,庄家又爆掉了。

跟着“梅花杰克”下注是没错的,他若弃牌,你即使是一手好牌,也最好选择“保险”,庄家“天成”的可能性极大。他若加倍,或两分,人们就会像被燎着的野火,兴奋地加倍投注,庄家将像中魔似的在有节奏的“杰克”声中爆掉。发牌员从印度人换成东南亚人、阿拉伯人,再到最为老练的欧洲白人,也同样无法抵挡这神奇的中国杰克。

在喧闹的人群外,娱乐室最里的一张桌子,一个大胡子男人在黑暗中孤独地歪坐着,他的皮肤像是酒精过敏的人那样呈粉红色,眼睛就像是燃烧的煤屑那样灼红。他默默地注视着情绪激昂的人群,一只肥厚的手掌放在桌面,下意识地翻着手指,就好像有一枚无形的硬币在他的指缝中翻转。

查顿船长焦虑的目光四下探视,无意中落在那个角落,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海伦,该开始今天的拉丁文教程了。”我碰碰人群里的海伦。

“我的运气正高涨着呢,牧师,我敢说,下一把我还能拿BlackJack!”她满脸红光地回答我。

我叹了口气,决定到甲板上吹吹海风。

大副钱德勒正在骂骂不休地指挥两个黑人水手收卷风篷和缩帆,我走过去:“风向不错,先生。”

“牧师,到你的头等舱闲着去,这儿风大,小心滚到海里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马六甲?”

“还早着呢,你以为这大洋是你家澡盆子?”

 “你似乎跑过不少航线?”我递过去一支上等雪茄。

“可不。上个月还在索法拉贩卖胡椒呢。”钱德勒叼上雪茄,狠吸了几口,却并不点燃。

“这船一直在跑非洲?”

“是啊,巴巴里的钱好赚。”

“那船上怎么会有中国人?”我问。

钱德勒略为诧异地望着我:“哪儿没有中国人?牧师。”

“杰克是在哪儿上岸的?”

“杰克?哪个杰克?中国人都长一样,还都叫杰克……”

我朝娱乐室点点头。

“哦,那混蛋。”钱德勒露出一丝邪笑,“蒙巴萨。”

“蒙巴萨?”我一愣,这可是非洲东海岸的港口。

“没错,就在那儿,这小子没辫子,我印象深刻。他脸色不好,皮肤跟娘们儿似的,一看就是孬货,死乞白赖地求我在船上给他找点活干,他还算明白人,给了我点这个。”他用两根手指做出摩挲状,“我就放他上船了,就当多养一只耗子。”

我回到头等舱时,海伦与杰克正在玩扑克游戏。

“哈,原来我是黑桃Q,漂亮迷人的黑桃Q。”海伦兴奋地把自己的幸运牌黑桃Q抓在胸前,她看到我说:“牧师,杰克说每张牌都有自己的故事,而每一个人都对应一张属于自己的牌,而我的幸运牌是黑桃Q。”

“黑桃Q并不是一张好牌。”我瞟了眼杰克,面无表情地说,他悄悄地把摊开的牌收起。

“杰克,小姐该上课了。”

“是的,牧师。”杰克收好牌离开了头等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