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2/3页)

“这是法国画家泰奥多尔•居丹1827年创作的油画《肯特海滩》。”郭博士用他极富感染力的语调宣判道,“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那艘即将沉没的帆船,有人已经跳上救生艇准备逃命了,有人还浑然不知一片麻木。

“款冬的角色,就是那个敲锣打鼓、扮小丑、吞火球、千方百计吸引大家注意的人。我们要让人们知道,船要沉啦,而罪魁祸首们正想拍拍屁股走人,如果不把他们和我们绑在一起,最后买单的人只有我们自己。”

何赵淑怡的思绪被一阵尖叫打断了,她抬头一看,“长富”号船舷边上出现了几名船员,正试图弄脱绳梯的磁性基座,但由于船侧为照顾货舱面积设计了较大的外延弧度,他们需要把整个身子探出半空才有可能够到绳梯。强风之中,船员们畏首畏尾地试探了几次,终究以失败告终。

冲锋队员明显加快了速度,还剩10米左右。

一道白色的水柱猛烈地撞向他的身体,绳梯像秋千般荡了起来,队员猝不及防双手滑脱,眼看着整个人就要从半空直接摔下海面。

何赵淑怡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负责摄像的小姑娘却已经叫出了声。

那人的坠落停住了,倒挂在绳梯上,悬在空中,鞋底的挂钩最后一刻救了他。只见他一个高难度的腰腹运力,探身抓住绳梯,继续往上爬。

“好样的!”何赵淑怡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船员们抱着高压水管不停朝冲锋队员喷射,仿佛那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火苗,正顺着绳梯往上蔓延。在这种情况下,最危险的不是水对身体的冲击力,而是呼吸道呛水造成短暂窒息,幸好他早有准备,一把拉下防护面罩,艰难而又毫不畏缩地向上。八米、七米……

一丝笑容出现在何赵淑怡的脸上,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浑身涂满苏拉香料的年轻人,不顾旁人掩鼻怒视去挤公车、地铁、客轮甚至超市,不厌其烦地告诉人们,再珍贵的香料,如果用一个物种的灭绝作为代价,它也会变成刺鼻难当的恶臭。

无数人问过她,这值得吗?她也曾经无数次地回答,值得。就算全世界都把你当成哗众取宠的麻烦制造者,只要自己坚信存在的意义,这就足够了。

船员们停止了水枪攻击,他们似乎找到了新手段。

“他们在改变航道!”舵手高喊。

何赵淑怡从护目镜上读出数据,“长富”号向“款冬花”号逼近同时加速到12节,这样既能打乱冲锋队伍的阵脚,又能保证不引起海管局的注意。冲锋艇在涌浪作用下颠簸幅度明显加大,绳梯在空中蛇状扭动着,冲锋队员开始不稳定地旋转起来。

“加速!稳住!”她发话道。

冲锋队员试图继续攀爬,他竭尽全力控制身体重心和姿势,保持绳梯的稳定和平衡,五米、四米……像个技巧高超的瑜伽选手,在九级风中跳着绳操。

快要到了。何赵淑怡屏住呼吸,默默倒数。

接下来那位勇士所要做的,便是利用吸盘,从绳梯攀上甲板,躲过船员的围追堵截,把自己像霍迪尼一样锁死在任何一个集装箱上,最好能把款冬组织的旗帜披在醒目的位置,然后等待媒体和环保局的出面斡旋。根据金斯诺斯(Kingsnorth)判例[2],只要款冬提出合理辩解,行动就不会被视为违法。一切都取决于他们的信息源是否准确,也就是从新泽西远道而来,即将转运往硅屿的集装箱里,到底是否装着那所谓“恶魔的馈赠”,足以引发灾难性生态危机的有毒垃圾。

一点也不容易,不过最困难的部分马上就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