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6页)

赫尔克里·波洛在纳斯庄园的铁门外停顿了片刻。他的目光望着前面蜿蜒的车道。现在已经不是夏天,金褐色的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附近草丛浓密的河岸点缀着淡紫色的小仙客来。波洛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不觉被纳斯庄园的美景吸引住了。他并不倾慕野外的自然风光,而是喜欢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东西,但他还是对茂密的灌木和乔木所绘成的温柔野性之美表示赞叹。

波洛左边是一座有着门廊的白色房屋。下午的天空万里无云,弗里亚特太太可能不在家,她可能会带着园艺篮子在什么地方,也许会去拜访一些附近的朋友。她的朋友很多,这里原来就是她的家,多年来也一直都是她的家。那个码头上的老头儿说过什么来着?“纳斯庄园会一直都是弗里亚特家的地盘。”

波洛轻轻敲了敲房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屋里的脚步声。脚步有些迟缓,几乎可以说是徘徊不定。门打开了,弗里亚特太太站在门口。她看起来年老体衰,波洛感到很诧异。她用惊疑的眼神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波洛先生?原来是你!”

他思忖片刻,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恐惧,但这可能仅仅是他的想象罢了。他恭敬地说:

“夫人,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请进。”

她已经恢复了平静,招手示意他进去,并把波洛领进了她的小客厅。壁炉台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的切尔西人偶,两把椅子上铺着精美的刺绣椅套,茶几上还摆放着德比茶具。弗里亚特太太说:

“我去拿个茶杯来。”

波洛微微抬手,做了个“不需要”的手势,但她没有理会。

“你当然要喝杯茶才行。”

她走出了房间。波洛再次环顾四周。桌上放着一件刺绣,是一个刺绣椅垫,上面还插着针。靠着墙有个书柜,摆满了书籍。墙上挂着一组袖珍画像,银框中有张褪色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制服,那个人胡子硬挺,下巴短小。

弗里亚特太太回到房间,手里端着一套杯碟。

波洛说:“夫人,他是你的丈夫吗?”

“是的。”

她注意到波洛的目光正在扫视书柜顶部,好像在寻找别的照片,于是直接说道:

“我不喜欢照片,照片让人沉醉于过去,人必须学会忘记,必须把枯枝砍断。”

波洛想起第一次见到弗里亚特太太时的场景,她当时正在岸边修剪一片灌木。他记得,那时候她也说过一些关于枯枝的话。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揣摩着她的性格。他想,这是个谜一般的女人,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温柔体贴,弱不禁风,骨子里却是冷酷无情。这个女人不仅可以砍掉灌木的枯枝,还可以砍掉自己生活中的枯枝……

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问道:“加牛奶还是糖?”

“夫人,三块糖就好。”

她把茶递过去,攀谈道:

“见到你真是出乎意料。我从没想到你会再次从这一带路过。”

“其实,我不是路过。”波洛说。

“不是吗?”她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

“我这次是特意过来的。”

她仍然以质疑的眼光看着他。

“夫人,一定程度上我是来这儿看望你的。”

“是吗?”

“嗯嗯——目前一直没有斯塔布斯夫人的下落吗?”

弗里亚特太太摇了摇头。

“前几天,在康沃尔有一具尸体冲到了岸边,”她说,“乔治去那里辨认了。但死者不是她。”她又说道:“我为乔治感到担心。他太紧张了。”

“他仍然认为自己的妻子还活着?”

弗里亚特太太慢慢摇了摇头。

“我想,”她说,“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媒体和警方都在寻找她,如果海蒂还活着,她无处可藏。即使发生了失忆这样的事——警方肯定也早把她给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