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追寻踪迹(第2/5页)

一周将尽,路上一度成群结队的旅人开始变得稀少,只能时不时碰上几个,或者偶尔一小队。每个有社群归属的人,都在快速返回,而路上人数的减少,意味着大部分人都找到了落脚之处。现在,只有那些行程超远的人还在路上,或者就是无家可归者——就像那些眼神空洞的赤道人,你之前见过的,他们很多人都带有严重烧伤,或者被掉落的建筑废墟砸伤。赤道人是个日渐严重的问题,因为一路上他们人数众多,尽管伤者多数都被感染,伤情加重,开始死亡。(你每天都会经过一两个这样的人面前,坐在路旁,脸色苍白或者涨红,蜷起身体,或者不停颤抖,等着末日来临。)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足够健壮,并且成了无社群者。这类人永远都是大麻烦。

在下一座驿站,你跟一小群这样的人聊过:五个年龄差异巨大的女人,和一个很年轻,显得缺乏自信的男人。你注意到,这帮人已经脱掉了大部分飘逸、唯美,但无用的华服,赤道城市居民常常看作时尚的那种。在路上某处,他们通过偷窃,或者交换,得到了更厚实的衣物和更适合旅行的装备。但每个人都还保留着一点儿过往生活的遗留物品:最年长的妇女头戴一块镶褶边、有彩点的蓝缎丝巾;最年轻的女人厚外袍下面,露出一截轻薄透明的衣袖;年轻男子腰间系了一条饰带,质地轻柔,桃粉色,在你看来,应该只有装饰作用。

只不过,它事实上并不仅仅是装饰。你走上前去的途中,察觉到这些人看你的眼神、皱眉的样子,显然是认定你缺少某种东西。那些不实用的装束有一种非常实际的用途:这是一个正在形成的新部落的标志。而你并不属于这个人群。

这不是问题。目前不是。

你问他们北方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但感知到某个地质事件发生,跟实际知晓该事件的含义,在人类意义上有着本质区别。他们告诉了你,一旦看到你举起双手,表明你没有携带任何(可见的)威胁。

“我正在听完一场音乐会回家的路上。”较为年轻的一个女人说,她没有介绍自己,但应该是(即便没有事实上成为)一名繁育者。她的外表是桑泽女人的理想型,高挑,强壮,古铜色皮肤,健康得几乎惹人反感,有姣好匀称的面容,宽大的臀部,所有这一切,再加上一头蓬乱的铁灰色“灰吹发”,像件皮裘似的披在肩上。她向年轻男子方向甩头,后者谦卑地放低视线。这男子同样俊美,很可能也是个繁育者,尽管身材有那么一点儿单薄。好吧,如果他有五个女人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很快就会开始长肉的。“当时他在赛姆希娜街的临时音乐厅演奏,我们在阿莱比德城。那音乐太美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平息,有一会儿,你看出她暂时游离了此时此地。你知道阿莱比德是(曾经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社群,以艺术展演闻名于世。然后她很快回过神来,因为她当然是个桑泽式的好女孩,而桑泽人对白日梦没什么好印象。

她继续说:“我们看到某种——撕裂,就在北方。沿着地平线,我是说。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红光在某个地点闪耀起来,然后就向东西两个方向延展。我判断不出距离有多远,但我们可以看到它被反射在云层下沿。”她又有些失神,这次很快想起了某种可怕的事,所以她的脸相变得严峻,沉重,愤怒。从社交方面看,这要比怀旧更易于被人接受。“它扩展很快。我们当时就站在街上,观察那裂痕扩大,想要弄明白自己目睹的是什么,并且隐知到它,然后地面就开始晃动。然后有某种东西(一片尘云)挡住了那片红光,我们意识到,它正在向我们逼近。”

那片一定不是火成碎屑云,你能确定,否则她就不可能在这儿向你讲述了。那么,只是灰尘暴而已。阿莱比德在尤迈尼斯以南很远的距离;她们得到的,只是更北方社群所受灾害的余波。这也不错,因为仅仅是余波,就已经让南方更远处的特雷诺险些被摧毁。正常来讲,阿莱比德应该已经碎成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