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9 莎莉与赞德(第2/5页)
她在说话时不得不平衡呼吸的节奏,因此说得很慢。有时她在每个音节之间停顿,然后喘上一口粗气,每次呼吸都像一声叹息。
“你可以信任我。”我说。
她又盯着我看了一眼:“再说吧。”
我们跟着她走进屋子里。她回手关上我们身后的门时,整座房子都颤动起来。我又想起身下的悬崖,还有拍打着礁石的海浪。
“放松点。”派珀说道。我还没意识到,原来我已紧紧抓住了门框。“这所房子已经在这几十年了,今天晚上它是不会掉到悬崖下面的。”
“就算多了一个不速之客的重压也一样。”莎莉补充道。她转身拖着脚步走进厨房里,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空荡荡的,在她和悬崖绝壁之间,只隔着一层木头。“既然你们都来了,我猜我最好准备点吃的。”
她在桌子旁忙活起来。我看到火炉旁有一扇紧闭的门,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就像脖子背后的冷风般实在。
“谁在里面?”我问。
“赞德在休息,”莎莉说,“昨晚他一直没睡。”
“赞德?”我仍大惑不解。
莎莉看着派珀,扬起一道眉毛。
“你没告诉她赞德的事?”
“还没有。”说着他转向我。
“你是否记得,在自由岛上我告诉过你,我们还有两个先知?年轻的那个在被烙印之前,就被带到岛上了。”
我点点头。
“赞德从事卧底工作很在行,”派珀继续说道,“但我们不想让他参与到非常重要的事情中。”
“是因为他太年轻了吗?”
“你觉得我们能有这样的余地,可以让年轻人免于担负如此重担吗?”他说着笑出声来,“我们在大陆的一些侦察兵还只是毛头小伙子。不是这样的,事实上,甚至不是因为我们不信任赞德,我们从未想过他会故意背叛我们。原因在于他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
“过去几年情况越来越严重,”佐伊说,“不过就算在那之前,他一直都紧张不安,疑神疑鬼,就像一匹马踩到毒蛇那样。”
“这是个耻辱。”派珀说。
“这是他的耻辱,因为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问道,“还是你的耻辱,因为你不能随心所欲利用他了?”
“两者都有行不行?”派珀说道,“无论如何,他对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把他安排在大陆上,抛开他的幻象不谈,能有未被烙印的同类冒充阿尔法人也是很有用的。而且有时候,他的幻象也非常有价值。不过到了最后,我们不得不把他带到这儿来。他无法再继续从事卧底工作了,而莎莉表示愿意接收他。”
“你们谈到他的时候,怎么一直用过去式?他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很快你就会见到他。”莎莉说罢,蹒跚着穿过厨房,打开那扇紧闭的门。
*
一个男孩背对着我们坐在床上。他和派珀一样长着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只是要略长一些,一缕缕竖立着,就像用蛋清打出来的硬尖。床上方的窗户可以俯瞰大海。当我们走进房间时,男孩并未回头。
我们凑近了些。派珀挨着他坐到床边,然后招呼我坐在他身旁。
赞德大概有十六岁,脸上稚气未消。和莎莉一样,他没有烙印。派珀向他打了个招呼,他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也根本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忽上忽下,就像在盯着我们头顶某种看不见的飞虫似的。
我感到他的内心支离破碎。我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人人都能发现,还是只有先知之间能够彼此感受到。莎莉说他正在休息,但他内心里并未安息,只有无尽的恐惧。赞德的思想像发疯一般纷乱嘈杂,如同困在玻璃罐中的黄蜂。
佐伊在门口止住脚步。她看着赞德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无休止地乱抓乱舞,不由得咬紧了嘴唇。我记起她谈到幻象对我的影响时,曾经说的话:“我以前也曾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