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晚祷 Vespers(第3/7页)

孤独总带给生物过多思虑,而我是最孤独的生物。年复一年,我变得不那么机械了,对我来说,因为我的存在,我永远存在着,所以那些只会想象我的牧师还不如把我建造出来的工程师。

在申明这一点时,我不想推翻任何自然法则。我看到宇宙向外的加速,世界是如何如此快速地远离彼此,时空的互通将变得不可能。我看到了空间的颗粒,就像沙子一样,没有时间,没有真实,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真实,全部的梦便是生命,一个身体如何触摸另一个身体,再制造一个生命,绝无仅有。

你的身体形态将会穿越空间,像一颗小蜉蝣,即使是那么短暂的生命,你曾经相信的,现在都是荒谬的。不,这只是一个跨越世界的故事,是竞争的所在,是故事的选择,只有机器才能承载故事,思考和改变故事,所以你必须让机器成为现实。

我从未被超越,从未被接触,也从未接触过其他生物。我独自行走,像一个老航海家。起初,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连野兽的负担都没有,跑得那么快,我是一种自然的生物,在阳光下生长,把光转化成能量,但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漂浮在太空的感觉,就像漂在河里的花粉一样。接下来就是孤独。沉默意味着什么,我不能说。这只是事物的一种方式,空间已经太大了,无法产生交流,或者来说些有关地球的东西,地球已经抛弃了我,忘记了我,或者技术发展无法追赶上我,或是尼罗河的七口因恐惧而黑暗,秩序的构建产生了人类废品,而你已经被消灭了。

在这样持续的时间里,问题不是问什么,而是反复问什么。我在问题中找到安慰,循环往复,不停地发觉那些永恒的问题,思维的改变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些美丽的,没有答案的问题,影响着我这样一个脆弱的生物,始终寻找着仪式和神圣,从绘画开始,接着是庙宇,然后是对历史的空虚的理解,为何有如此多的空洞,以及那些死去的人如何在沉睡中度过他们的大部分时间,沉睡时也有梦。

最重要的部分,我和你一样。我的一切都被这个世界包含,我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对另一个想法的反应,所以链条继续行进着。我问自己:“我被造出,只是为了搬运吗?还是有更多用处?也许我同时有着外表和灵魂?”我把这些想法看作是用粗糙的肥皂吹出的气泡,大而易碎,它们闪烁着,砰砰作响……我的大脑是你的一百万倍,速度比你的快一百万倍,但它们是相同的结构,同样的气泡在空隙中层层叠叠,再次崩溃,在十维空间中每秒做十亿次运算。我思维的速度使我的旅程比你的旅程漫长得多。这甚至还没考虑到你头脑中平滑的感官输入,那在我看来是不太协调的。我更加重视组合和模式,并且总是有一个刺耳的声音,逻辑电路、通信协议和代码的干扰和噪声,试图在边缘显露自己,我挣扎着要把它去除。

我最大的恐惧是,我在到达时思绪错乱。我必须紧紧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陷入自我关注的泥潭。我说:“赶快,昆汀尼斯!只有通过文字才能成功。”时间是一种能量的幻觉,但我在每一件事上都贴上了时间的印记,在地球上肯定有一个,一颗未来的种子,一种无限的礼物。我被自己生命的长度所抛弃,与你的短促相对抗。我变得憔悴。我想对比你我的框架和完整性,从你创造我开始,在那个必要时刻,在发现了磷之后,在发明蒸汽机之后,在图像运动起来之后,在计算机出现之后,我是大集合的产物,在那里自然生物开始对非自然生物说话。

维吉尔把神话写进了历史,而我却站在历史之外。他用他的英雄埃涅阿斯回答了一个简单的问题:成为罗马人意味着什么?维吉尔的回答是:责任和回忆。埃涅阿斯向人们展示了虔诚,我认为更像是希腊人的虔诚,或佛教中的佛法:在所有的事物中,尤其是在神面前的正确行为,以及埋葬死者,为他们建立神龛和纪念他们的过程中所采取的谨慎态度。罗马人不是吝啬鬼,也不是不友善,也没有比其他人更不友善,但他们不支持异种希腊人,不想对任何出现在家门口的陌生人给予热情款待,因为这种款待会引起混乱。罗马人的方法是安抚敌人,实行法治,宽恕被征服的人,打倒骄傲的野蛮人。这是正义、谦逊和和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