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6页)

但还有一些时候,我会觉得那是不对的——这单纯只是我跟露丝之间的事儿,那些日子里,她的确激起了我那样强烈的忠诚度。也许正因为如此,有几次虽然我很想说,却一直没有提起过那天我跟莫伊拉之间的事——就在多佛的康复中心我照顾露丝的那些日子里。

所有这些关于杰拉尔丁小姐的往事让我想起大约三年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在秘密警卫的游戏淡去很久之后。

我们在主楼后部底楼的五号教室里等着上课。五号教室是最小的一间,尤其在这样一个冬日的早晨,大暖气开起来,所有的窗户都蒙上一层雾气,教室里真的挺闷。也许我夸张了,但在我的记忆中,要想把全班人都塞进这间教室里,学生真得挤到堆叠起来才可以。

那天早上,露丝坐在一张课桌后的椅子上,我就坐在课桌盖上,身旁还有两三个我们一起的学生或靠或坐。事实上,我想就是在我挤出空间放别人进来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个铅笔盒。

我现在还能看到那件文具,仿佛它近在眼前。笔盒亮闪闪的,像一只擦亮的皮鞋;深褐底色上缀满了圆形的红点点。顶上的拉链有个毛毛球拉手。我挪位的时候差一点坐到这个笔盒上,于是露丝马上将它拿走离开我的视线。可我已经看到了,这正是她想要我看的,于是我说:

“哎呀!你从哪里得的?是拍卖会上吗?”

教室里很吵,但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听到了,因此立刻就有四五个人羡慕地望着这个铅笔盒。露丝等了几秒钟没说话,仔细地留意着周围的那些脸庞。最后她很刻意地说:

“就这么说好了。咱们都认为我是拍卖会上得的。”说完她对我们所有人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笑容。

这样的回答可能听起来无伤大雅,但实际上她仿佛是突然起身打了我一巴掌,接下来的一会儿,我同时感到浑身冰冷又滚烫。我清楚地知道她的回答和她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在声称这铅笔盒是来自杰拉尔丁小姐的礼物。

这里绝没有任何误会,因为她已经酝酿积蓄了几个礼拜了。露丝会用一个特定的微笑,一种特别的语调——有时还会伴之以一根手指压在唇上,或是抬起一只手,做出舞台表演式的耳语姿势——来暗示杰拉尔丁小姐对她示好的种种小迹象:杰拉尔丁小姐在非周末的四点之前就允许露丝在台球室播放音乐磁带;杰拉尔丁小姐在田间行走时要求大家安静,但是当露丝走到身边的时候,她却开始跟她讲话了,然后就容许其他人讲话了。都是些诸如此类的小事,从来也不会明白地说出来,她只是用笑容暗示,还有那种“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

当然,按照要求导师是不应该对个别学生区别对待的,但在某些范围之内,总是能发现各种微小的偏心表现;露丝所暗示的大部分情况都很符合这些表现。可露丝这种虚张声势还是让我恨得要命。当然,我始终拿不准她到底有没有说实话,但因为她没有实在地“说”出来,而只是暗示,你就永远不可能直接质问她。因此每当发生这样的事,我都只能由她去,咬住嘴唇希望这一刻快点过去。

有时候根据谈话的走向,我能看得出这一刻就要来临了,于是我就强打精神挺住。即便当时,这种事总是会给我很大的冲击,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我都无法对周边发生的任何事集中精神。但那个冬日的早晨,在五号教室,这一击凭空而来,打得我毫无防备。哪怕我看到了铅笔盒,想到一个导师竟然送像这样的一件礼物,这件事绝对是远远过界、毫无道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此,当露丝说完她要说的话之后,我跟往常一样,一时不能平复我狂乱的思绪。我只是瞪着她,一点也没想要掩饰我的愤怒。露丝或许感到了危险,立刻用旁人听得到的音量,作势悄悄对我说:“不许说!”然后再次露出了微笑。可我做不到报之以微笑,而是继续怒视她。这时幸好导师进来,开始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