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4页)

“年轻人!”那声音又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口袋里装了什么。”

男孩僵住了。他想逃跑,可那个印度人——奇怪的是,男孩把他当作了黄种人——那个印度人就站在他和大门之间。印度人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里面没东西。”男孩说。

“把糖果还给我。”

男孩的脑筋飞转着:逃跑还是可能的,要不就归还糖果求饶。他可以告诉这店主说他爸会揍他,并求他不要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

“跟你说了,没东西。”男孩装出大受冤枉的口气。

“你在撒谎。我都看见了,摄像机也看见了。”店主指了指墙上的一个小型装置。

男孩闭上了眼睛。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但他的头脑里还闪现着图像——图像中的人一定是他的父母,还有一个叫杰夫的朋友。凭什么杰夫每次偷糖果都能脱身?

希瑟看得入了迷。她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年轻时干过的蠢事:企图从一家服装店里偷牛仔裤。那时她也被抓住了。她了解那孩子的恐惧和恼怒。她想看看他会有什么遭遇,但时间并不是无限的。她总要停下来去处理吃喝拉撒。这次进入装置前没事先上个洗手间,她已经感到失策了。

她清空意识,唤起了晶体从溶液中析出的意象,然后像离开井出湖那样,从男孩的头脑中脱身。

黑暗,一如此前。

她组织起晶体,找回了自我的感觉。六边形的墙壁也再次出现在眼前。

令人吃惊,而且,她得承认,有趣得要命。

她突然想到了这个装置在旅游业的潜力。现在虽然有了虚拟现实,但问题是它们都是模拟的。索尼、日立和微软投入了几十亿元建立虚拟现实娱乐业,但它从没能真正风行起来。在班夫国家公园滑雪和在自家的客庁里滑雪,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滑雪之所以激动人心,部分是因为你可能摔断一条腿,部分是因为注满的膀胱没法轻易排空,还有部分乐趣来自雪坡上的日光烤炙,就算时间正值隆冬。

然而,像她这样接入别人的生活,这体验却是真真切切的。那个英国男孩真的会面对自己的罪行带来的后果。只要愿意,她可以一直待在男孩的脑子里,跟着他忍受几小时甚至几天的煎熬。这里头有偷窥的乐趣,还有一份比任何收缩包装袋里的产品更生动、更刺激、更难预料的虚拟体验。

这种技术会被规范吗?能被规范吗?是不是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人进入自己的大脑,分享他们的每一次体验,每一个想法?

也许,70亿的数目并不骇人;也许,它是个再好不过的数字;也许,光是选择的随机和选项的众多,就足以阻止你进入某个熟人的心灵。

然而,这正是这种体验的魅力所在,不是吗?这正是希瑟想寻找的,也是后来者肯定想要的:一个进入自己的父母、爱人、孩子和上司的内心的机会。

但是她该如何继续呢?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找到某个特定的人。凯尔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真希望能找到接入他的方法啊。

她凝望着巨大的六边形键盘,心中充满疑惑。

凯尔继续在墓园里走着。他感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玛丽的坟墓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把手插进了口袋。

那么多死亡;那么多死者。

他想起了那只被狮子追踪、杀死的斑马。

那一定是种可怕的死法吧。

或许不是?

压抑?

抽离?

这都是贝姬自称她经历过的事。

不单是贝姬。数以千计的男男女女都经历过。把记忆压抑掉,战争的记忆,折磨的记忆,强暴的记忆。

也许,只是也许,那只斑马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死亡。也许在袭击开始的时候,它就把自己的意识和现实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