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008:恐惧(第3/5页)

然而总管知道,这不是取消姓名的唯一理由:它也是为了剥除个性,以便直接灌输忠诚思想,让反射调节和催眠更加有效,从而有助于消除或减少X区域的影响,至少这是总管从文档里看到的理论,由詹姆斯·洛瑞在一段笔记中提出。他是首期勘探队的唯一幸存者,尽管心理受到创伤,历经数年才得以恢复,但他继续留在了南境局。

徐不知想到了什么,但她没说出来,只是突然话锋一转,就像格蕾丝转身钻入走廊的迷宫:“我们一直提到‘它’——这个‘它’我指的是触发变化的东西,那东西没准儿还利用了索尔·埃文斯的语句——我们一直说‘它’像这个,像那个,但其实不然,无论真正面目如何,它就是它。由于我们的头脑几乎只会通过比较与分类来处理信息,当某样东西无法归于任何门类,又超出可以参照比较的范围,我们往往难以理解。”总管想象她的PowerPoint已翻到末尾,不再有大理石花纹的边框,白色屏幕中央则显示出“提问?”的字样。

尽管如此,总管明白她的意思。这跟生物学家在面谈中所说的话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大学里的“天文学101”课程有一点让他难以忘记:将空中的光点看作一个个独立的星球,而不是围绕地球旋转的天界布景,这对最初意识到此种概念的天文学家们来说一定很困难,需要对想象力予以矫正——也需要对类比与象征的方式进行矫正——跳出千百年来每个人头脑中早已形成的固定轨迹。

南境局中谁具备这样的头脑,有能力发现新鲜事物?现在的切尼大概不行,也许不是他的错,但切尼飘忽不定的思维近期来不曾有过任何新的进展。然而总管总是想到一个念头:虽说有一点讽刺,但切尼愿意不停地用脑袋撞墙——哪怕他绝无可能把这些写进论文发表——是局长足以胜任这一职位的最好理由之一。

灰色的苔藓依附于树干上,天色逐渐昏暗,一只鹰围绕着砍伐出来的草坪盘旋。空气中的湿热试图压制从他们身边掠过的风。

南境局把上一次勘探称为第十二期,但总管数了一下,这其实是第三十八次,包括六支“第十一期”勘探队。编号规则很明确:在第五期勘探过后,南境局就像一张卡住的CD,不断重复。第五期勘探队成了X.5.A,然后是X.5.B和X.5.C,一直到X.5.G。每个数字都与一组特定的参数相关联,而每个字母则对应于方程中引入的变量。例如,所有第十一期勘探队都是由男性组成的,而第十二期勘探如能持续到X.12.B及其以后,仍将全部由女性组成。他心想,不知母亲是否了解间谍工作中与此类似的情况,他不明白性别因素在这件事上的影响,也不知道秘密研究对此有何发现。另外,假如有个人无法判定是男是女,那要怎么算?

总管上午曾仔细查看记录,但仍无法判断这种计数方式一开始是出于工作人员的失误,继而成为编号的规则(不太可能),还是局长有意识地作出决定,并悄悄绕开所有会议纪要,付诸实施。它就好像一直都存在,只是现在才冒出头。它体现出一种行动的冲动,仿佛他们并非一直以来都没有实质性成效与答案。它又像是一种需求,仿佛必须对每一次勘探过程进行描述,却又不能让人看出这些行动很快就变得毫无意义。

也是从第五期起,南境局开始欺骗参与者。从来没人知道,他们的勘探队编号是7.F、8.G或者9.B。总管很疑惑,他们要如何维持正确的编号。事实真相也许会侵蚀士气,而不是鼓舞士气,并且给南境局带来玩世不恭的宿命论调。一遍又一遍地为“第五期”勘探作准备,反反复复把石块推上同一座山坡,这是多么古怪的现象。

今天是周三,周一的介绍会仿佛已有一个月之久。在那天的会议上,当被问及从X.11.K到X.12.A的转变,格蕾丝只是耸耸肩。“生物学家知道第十一期勘探队,因为她丈夫太粗心大意。因此我们改称第十二期。”这是唯一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