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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斗士,”芬切琪说,“要顶着烈日战斗,而且更需要体力。”

“也对。总而言之,空口袋的尸体躺在我和他之间,那男人坏事做尽,终于起身离开。我自然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广播说我要搭的火车很快就将发车,于是我喝完咖啡,站起来,拿起报纸,发现报纸底下……”

“底下怎么?”

“躺着我的那袋饼干。”

“什么?”芬切琪说。“什么?”

“千真万确。”

“不可能!”她惊呼道,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她又坐了起来。

“你这个大傻瓜,”她嘲笑道,“彻头彻尾、不可救药的笨蛋。”

她推倒亚瑟,爬到他身上亲吻他,然后又翻身爬下去。芬切琪的轻盈让亚瑟吃了一惊。

“现在轮到你给我讲个故事了。”

“我记得,”她换上嘶哑低沉的声音说,“你不是特别想回去吗?”

“不着急,”他轻快地说,“想听你给我讲个故事。”

她的视线越过湖水,沉吟起来。

“好吧,”她说,“不过很短。也不如你的有趣,但……反正是个故事。”

她垂下视线。亚瑟能感觉到现在就属于那种关键时刻。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正在等待什么。亚瑟希望空气能滚远点儿,该干啥干啥去。

“我小时候,”她说。“这种故事都这么开头,对吧?‘我小时候什么什么’。反正姑娘们总会忽然说‘我小时候’,然后就开始掏心窝子。现在轮到咱们了。我小时候,床脚挂着张画……到现在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我喜欢。我觉得进展得不错。你早早提起大家对卧室的兴趣,干得好。接下来大概要让那幅画有所发展了吧。”

“这是那种孩子应该会喜欢的画,”她说,“但其实不然。满是可爱的小动物在做可爱的事情,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也不胜其烦。穿马甲的小兔子什么的。”

“没错。我的这些兔子在木筏上,木筏上还有各种各样的老鼠和猫头鹰。甚至似乎还有头驯鹿。”

“在木筏上。”

“在木筏上。木筏上还坐了个小男孩。”

“坐在穿马甲的兔子、猫头鹰和驯鹿中间。”

“正是如此。就是那种兴高采烈的吉卜赛流浪儿。”

“嗯哼。”

“不得不说,那幅画让我很烦恼。木筏前面有只水獭在游泳,夜里我经常躺在床上担心水獭是不是要拖着木筏前进,连同那些不该在木筏上出现的稀奇古怪的动物,而水獭的尾巴那么细,要是总叫它拖木筏的话我想肯定疼得要命。我可真是烦恼啊。不是很严重,隐约担心而已,但一直没断过。

“然后有一天——我记得我连续好几年每天夜里都盯着那幅画看个不停——我忽然注意到木筏有风帆。从前始终没注意到。水獭没事,它只是陪着木筏一起游泳而已。”

她耸耸肩。

“故事好吗?”她问。

“结尾有点弱,”亚瑟说,“抛下观众大喊,‘好,但那又怎样呢?’在此之前都很好,但出片尾字幕前需要来个最后一击。”

芬切琪笑着抱住自己双腿。

“就是那么突然醒悟了,好几年几乎没有觉察到的烦恼一下烟消云散,仿佛卸下千钧重负,仿佛黑白变成彩色,仿佛干木棍忽逢甘霖。看法突然转变,告诉你‘放下烦恼,世界是个美好的地方,其实非常安逸。’你也许在想,我这么说是因为我马上要说今天下午我也有了同样的感觉,对吧?”

“呃,我……”亚瑟的镇定自若突然土崩瓦解。

“没关系,挺好,”她说,“我的确想这么说。我的感觉也正是如此。但你必须明白,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甚至更加强烈。强烈得无以复加。很抱歉,我有点属于,”她望着远方说,“时常撞上令人震惊的天启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