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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让他陷入困境的正是你,雷托。”

“可他必须解放自己。”

“你为什么不解放他?”

“因为他认为我的记忆是他获得自由的钥匙。他认为我是以过去为基础构建未来的。”

“难道不一直是这样吗,雷托?”

“不,亲爱的赫娃。”

“那应该是怎样的?”

“大部分人相信美好的未来就是重返过去的一个黄金时代,一个实际上从来不存在的时代。”

“所以你凭记忆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

雷托转过嵌在“皮风帽”里的面孔凝视着她,探查着……回忆着。以内心的庞大人群为素材,他可以根据基因图谱合成出赫娃的样貌,但这根本不能同活生生的真人相提并论。当然如此。过去仿佛一排排喘息的鱼向外瞪着眼睛,而赫娃是鲜活的生命。她的嘴型带有希腊式线条,是天生用来吟唱神谕之歌的,但她没有吐过一个预言的字。她对生活心满意足,性情开朗,宛如一朵永远飘香的鲜花。

“干吗这样看着我?”她问。

“我沉浸在你的爱里。”

“爱,是的。”她笑道,“我想既然我们无法共享肉体的欢娱,就一定要分享灵魂之爱。你愿意跟我分享吗,雷托?”

他吃了一惊。“你问我的灵魂?”

“别人肯定也问起过。”

他不客气地说:“我的灵魂只消化它的经历,别无其他。”

“我向你要求得太多了吗?”她问。

“我想你怎么要求我也不过分。”

“我希望用我们的爱来反驳你。我叔叔马尔基谈起过你的灵魂。”

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赫娃把他的沉默当作鼓励。“他说你是探究灵魂的终极艺术家,你首先洞察的是自己的灵魂。”

“可你叔叔马尔基否认自己有灵魂!”

这句回答声音粗哑,但她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我还是认为他说得没错。你是研究灵魂的天才,无与伦比。”

“你只需要对枯燥的事物长期保持耐性,”他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他们已经上了通往沙厉尔围墙最高点的长坡。他落下御辇的轮子,关闭了浮空器。

赫娃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几乎淹没在车轮的吱嘎声和四周的奔跑声中。“不管怎么说,我可以叫你亲爱的吗?”

他的嗓子已经不完全是人类的了,但他记得以前也曾发出过这种憋堵的声音:“可以。”

“我天生是伊克斯人,亲爱的。”她说,“我为什么不分享一下伊克斯人的机械主义宇宙观呢?你知道我是怎么看这个宇宙的吗,我亲爱的雷托?”

他只是瞧着她。

“我总能感受到超自然现象。”她说。

雷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怒气冲冲的:“人人都在创造自己的超自然。”

“别对我生气,亲爱的。”

可怕的刺耳声再次响起:“我绝不会对你生气。”

“可你和马尔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她说,“他永远不会告诉我是什么事,不过他经常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饶过他。”

“因为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东西。”

“你们两个发生过什么,亲爱的?”

“我不想谈马尔基。”

“求你了,亲爱的。我觉得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我对马尔基说,有些东西也许不该被人类发明出来。”

“就这些?”

“不止。”他不情愿地继续说道,“我的话惹恼了他。他说:‘你认为假如世界上没有鸟,人类就不能发明飞机!你这个蠢货!人类可以发明任何东西!’”

“他叫你蠢货?”赫娃惊愕地问。

“他说对了。他所否定的恰恰就是真相。他给了我一个远离发明的理由。”

“这么说你害怕伊克斯人?”

“当然害怕!他们会发明出大灾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