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陷阱(第2/4页)

他报完名讳就走开了,视线从海棠身上,从我们的提包上逐渐撤离,目光颤抖、诡异、另有所图。

我们反锁了门,海棠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外面的风景。我则倒在座椅上,正打算睡上一觉。这时候她说话了,她望着车窗外的漆黑,我知道她正看着车窗后的我的倒影。她说:“都是时间,是时间让我们彼此相爱,也是时间让我们变得相互陌生,太熟了,反而开始不认识了。时间久了,我每一次照镜子,就要被里面的那张脸吓到……”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和遥远,我就这么睡着了,因为疲倦,直接睡过了一个上午的时光。中午过了一点,柔和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我隐隐约约听到海棠在呼唤我的名字,那呼声越来越响亮和急迫,我跳起来,飞也似的跑到走廊,看到那个身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正在和海棠争吵。我跑过去用身体护住海棠,她惊恐地说那个人就是一个神经病,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在调查和跟踪我们,他知道我们此行的路线,还偷翻过我们的提包,他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我们的叫声招来了保安。保安抽出来腰间的警棍,警告了他,说假如他不经邀请擅闯我们的包厢,保安就要在报警之前先狠狠地揍他一顿,听到这个,那个人就灰溜溜地走开了。

整个下午海棠都在谈论那个人,说他真是神经兮兮的,那邋遢的外形和不明来历的吻痕,饮酒或受凉所致的沉闷的鼻音,都使他看起来如同在酒吧宿醉后尚未清醒的瘾君子,实在是令人望而生厌。

世界自以为是地肆意发展,社会治安却越来越糟了,我们应该远离他。

一直到晚上都相安无事,海棠收拾了我们的包厢,那些座椅可以床、座两用,类似高铁上的配置。我从中午开始就没有上过厕所,并不是我怕那个守在厕所旁的怪人,只是海棠不许我再离开包厢。搭乘环城列车真的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建议,我记不起路上的任何风景。

火车即将从反向驶回始发站,海棠对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妆容,我趁机逃出包厢,在走廊里点了根烟,不过两分钟,我就听到海棠在包厢里喊:“你过来一下。”我回到包厢里,海棠递给我一支口红,说:“为我画一个口红好吗?”

我把口红一点点涂抹在她的嘴唇上,这时候,我好像突然找回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我发现我还是爱她的。海棠说:“你知道吗,你只能让我吻你,你的身上只能有我的吻痕。”说罢她刻意地在我的脖子上吻了一下,留下如那个人在凌晨那样的吻痕,这真是一种令我嗤之以鼻的模仿。我正打算擦掉这个吻痕,她说道:“你敢不敢把这个吻痕保存到天亮?”

“我是不会带着它在街上招摇……”我刹住了自己正在拒绝的嘴巴。

我忽然看到外面漆黑的夜晚,在深夜的街道上行走,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吻痕,我咽下那些糟糕的借口,不再试图擦掉那个吻痕。

过了十一点半,我们走到车站广场。海棠在一旁等着,我挎着提包,挺着膨胀的小腹去了趟厕所。我在小便时被人捂住了嘴巴,没来得及反抗,一块砖头似的东西就砸到了我的脑袋上,这让我昏迷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清醒过来。

我的天灵盖上被砸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肿块,幸运的是没有流血。我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被剥去了外衣,还被剪掉了发髻,我的提包不见了,身边只有一件脏兮兮的大衣,像一团绿色的蛇皮堆在地上。我就知道是那个人干的,这些盗贼居然如此明目张胆。我的喉咙灼热发苦,整个人因头痛而反胃。海棠肯定正焦急地在广场上等待着,我用那件大衣裹住了自己发抖的身体,扶着墙面走出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