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跌宕(第3/4页)

我们匍匐在它一百米开外,屏住呼吸观察。

中心站的卫兵和狼狗在巡逻。这不是军事设施,却戒备森严。明掏出一个玩意儿,揿了一下。这是一台次声波振荡器。

人和狗都痛苦地倒下了。

我跑过去,将两个粘性“罐头”贴在大楼墙基上。此刻我心跳得紧。我知道刚才次声波的发射一定被附近某个监测器测知了。只要一会儿,就会有大批人拥来——同我们一样的青年。

我飞快地回到明身边。快跑!在三百米外,我们听见了警笛声。明按下了遥控器按钮。

……

第二天凌晨,我在家里被捕了。

在传讯室里,在转送监狱和大区监狱里,我反复提出我的唯一请求:

我要见一见那位决定我们命运的当权者。不,他不是法官,不是大区政府的一般行政官员。他的职位还要高一些。但他躲在幕后,从不现身。

我这五年来,便是在跟他斗着。我现在输得一干二净,但却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去见他。因为,真理在我这边,而他不过是一个大骗子。

我要当面揭穿这个骗局。我知道,我可能活不长了。这将是我最后的战斗。

我的请求反复提交上去,又反复被退了回来。

“不见。”

于是,我在牢房里大声笑,大声叫:

“哈哈,他不敢见我!他不敢见我!”

一周后,我被卫兵带出去,蒙住眼,上了车。我知道,要杀我了。我挺起胸膛。

等摘去眼罩,我才发现来到了一座半地下的建筑前,它比起清一色的穹顶式大楼,又是另一种风格:雅致,华丽,好像照片上的古代宫殿,却显得阴森。

“进去吧。”卫兵说。

我犹豫着。

“进去吧!”卫兵给了我一掌。

我走了进去。过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我一个人走了半天,终于看见前方呈现一道灯光,映出一个坐在藤圈椅上的人影。他以背对我。

我站在他身后,猜度是怎么一回事,但却心乱如麻,汗如雨下。

那人像睡着了,蜷曲在黑色大氅里,整个人身形庞大。就这样,在静谧中等待。他终于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我大吃一惊。

——在我眼前的,是一张干枯起皱的面孔。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一个活着的老人。

他头顶稀疏的黑发中,丛生着一片片枯草般的糟乱白发。还有那双眼睛,如两个掏空的深凹洞穴。脑袋下挂着一具干瘪如臭虫的躯体。

啊,我终于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了能够证明同盟理论的活证据!

“就是你,要见我么?”他吃力地缓慢说。我看见那张嘴里牙齿全无,一挂口水正顺着唇角往下淌流。

话音仿佛来自另一世界,凛冽地渗入我的骨髓。我呆立着,一句话也不能说。

“年轻人,现在明白了吧,你们为什么会失败?”

我摇摇头,否认失败。但他误会了。

“不明白?那让我告诉你吧。你们不过是一帮愣头青,而你们的对手,是我,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我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呢。你说说,能不失败么?”他咝咝地笑起来,慈祥而善诱。

“我们没败。我们炸了青春防疫中心。”我咬牙切齿地说。

“还说没败?”他笑容顿失,一脸铁青,“实话告诉你,炸掉一个青春防疫中心,那算什么?对了,他们在监狱里不给你报纸看。可你要是看了,就会知道,就在你们炸毁中心的第二天早上,所有适龄儿童都由他们的父母带领,主动到别的城区注射去了。”

“不,是你们强迫的。”

“这话不对。我们从不强迫。追求青春长驻,是公民们自己的意愿。”

“可是,并不是所有公民都向往青春。像我,还有我们同盟的同志,都盼望中年和老年早一天到来。而你这暴君却把我们抓起来,剥夺我们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