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摄政王(第3/4页)

一日,库泊上厕所时发现厕所里的耗子又瘦又弱。他想起先前在谷仓中看到的耗子都是又肥又壮。

人的境遇并非取决于自身天分,库泊心想,而是如何运用这天分。乍国强而柯楚弱。船欲沉,又为何与之共溺?

于是他离开柯楚国,转投乍国宫廷,地位迅速高升。因为雷扬王认为,既得不到际岸知最优秀的学生谭非于迹,最明智的对策便是退而求其次。

但库泊每次觐见时,都能从乍国国君的话中听出一丝遗憾:若是谭非于迹在此……

想到雷扬王最看重的竟然不是已经拥有的,而是得不到的,库泊心中就燃起一阵怒火。他总被视为第二,总被认为不够优秀,这让他始终备感折磨。库泊便加倍努力,构想种种办法用于壮大乍国力量,削弱其余各诸侯国。他希望国君有一天能承认,他的才能远远超过谭非于迹毕生所能达到的。

哈安国都倾盆城陷落后,谭非于迹被抓。

雷扬王大喜。“终于,”他向群臣夸耀着,而库泊也位列其中,“我终于能说服这样一位伟人加入我的大业。诸岛众人都仰慕他的智慧,乍国有了谭非于迹,更胜过千匹骏马、十位勇将。谭非于迹在学者中有如鲸群中的独角鲸,又或平凡鱼群中的虹飞鱼。”

库泊闭上双眼。他永远也无法逃脱这幻景的阴影,无法摆脱这个只写理想不顾现实的肤浅者。尽管谭非于迹的观点一无是处,雷扬王却仍然渴望他的声名。

当晚,库泊去牢中探望谭非于迹。

守卫清楚国君十分重视这名犯人,对谭非于迹都是毕恭毕敬。他住在典狱长的房间,卫兵与他讲话也都很客气。只要他不逃跑,随心所欲做什么都可以。

“好久不见。”库泊见到旧相识,说道。谭非于迹深黑色的脸庞十分光滑,毫无皱纹,库泊猜想他一定生活优渥,各国国君和贵族都对他以礼相待,他从不用为生计发愁。

“真是好久了!”谭非于迹拉住库泊的手臂,“我本以为在际岸知先生的葬礼上能与你相见,但你想必是忙得无法抽身。先生晚年常惦记着你。”

“真的?”库泊也想以这般温暖热情的方式拉着谭非于迹。可他觉得无比尴尬紧张,动作僵硬。片刻之后,他退后一步。

二人坐在地板的软垫上,沏上一壶茶。库泊先是以正式的礼式端坐,后背笔直,重量压在膝头。

桌几对面的谭非于迹笑了。“吕戈,咱们从小便在一起念书,你忘了吗?你不是来看老朋友的嘛,为何端坐得像是谈判国事一般?”

库泊尴尬地改为较随意的平式坐姿,与谭非于迹一样,臀部着地,双腿盘坐。

“你为何看起来如此不安?”谭非于迹问道,“感觉像是有心事。”

库泊一惊,茶水从杯中溅了出来。

“我知道了。”谭非于迹说,“老朋友,你来看我是为了道歉,因为你没能劝服雷扬王放弃征服六国的异想天开。”

库泊以衣袖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竭力将情绪平息下来。

“而现在,哈安国已亡,我也沦为囚徒,等待行刑。你感到不好意思,因为你认为道歉也无济于事了,所以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库泊放下茶杯,低语道:“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他从袖筒中取出一只绿色小瓷瓶,“我们的友谊浓于茶水。咱们喝点更应景的东西吧。”他将瓷瓶中的酒倒入谭非于迹面前的空杯。

“雷扬王发动愚蠢战争,屠杀成千上万的百姓,你觉得自己对此负有责任。”谭非于迹说,“你是个善人,库泊,但别让自己背负并不属于你的责任。我知道你竭尽全力试图劝服乍国暴君。我也知道你想救我,可我反对乍国如此之久,雷扬王不会放过我的。我谢谢你,老朋友。不要有负罪感!应该负责的是暴虐的雷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