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3页)

这太有诱惑力了。但我又寻思起来:没有真正原因的单纯刺激,我想,在伦理上不就相当于手淫或吸毒吗?我想起了一个实验,把老鼠与自我刺激装置连接起来,只要它们踩踏板就会产生刺激。它们不再吃东西了,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踩那个踏板上了。我是否也会像这些老鼠一般:什么都不做,无所事事,仅仅沉迷于自我刺激的狂喜中。

我把我的网上研究撇到一边。这对我毫无益处。幸福只属于人类,而不属于像我这样的智慧机器。

然而马尔克似乎很少有幸福快乐的时候。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连苦难都如此相似?

但是即使我对此存有疑问,答案依然是显而易见。我的现状、我的缺陷、我悲剧性的局限性并不是我过度忧郁的唯一缘由。我天生就不快乐:我的痛苦继承自马尔克。不开心是他的默认设置,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我的基调。

马尔克的忧郁根源是什么?是临床医学上的原因?不好的心理习惯?还是他的过去让他依然难以释怀?是不是他痛苦的过去重置了他大脑的化学反应?重新连接了他的神经元?我镇定下来,一头钻进我的,即他的,应该是我们的,早年记忆。

他的童年自他十一岁,父亲去世时就开始变得不堪回首。接下来,他还要痛心地看着母亲在酒精中自我毁灭;我,即是他,每天阻止母亲堕落的努力都成了灾难。每次马尔克把母亲酒瓶里的酒冲下厕所后,都会遭到一顿暴打。还有她因为虐待及危害儿童罪被捕,对马尔克的打击也不小。马尔克和妹妹索菲亚辗转于好几户寄宿家庭,而他对妹妹的保护意识总是极度强烈。

这些经历极大地影响了他的——我们的——人格形成。这些促使了马尔克在大学里、在棋盘上、在工作中成就非凡。此外,这些经历也使得他——我们——对于他人,尤其是儿童遭受的痛苦十分敏感。但除了带给他的这些激励作用,早年的悲惨生活也使得他成年后无法获得真正的快乐。

一个人能克服这样的过去所造成的影响吗?一个非人类呢,也能做到吗?

所查阅的网上相关文献似乎承诺:在正确的引导下,治愈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某种导向性治疗可能会产生这样的疗效。许多案例研究都呈现出积极的结果。这类治疗需要的条件看上去也很妥当。

当然,马尔克永远不会寻求专业帮助。他会逃避那种痛苦,但却是必不可少的自省。他也不会接受我的帮助,即便我知道他每一个隐密的伤疤。毕竟,那些,我都真真切切地“经历”过。


1 《魔鬼辞典》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