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页)

随后,是艾丽森和罗斯扎克在阳台上情投意合、水乳交融的情景,他俩肩挨着肩,手里擎着酒杯,背景是灯光、迷雾,以及旧金山。那场景看起来如此浪漫。我记得自己嫉妒他们毫不费力就能够发展出如此亲密的关系,好奇我能否再与某位女性轻松地发展出这样的关系。

在这些混沌一团的记忆中冒出了一个清晰的印象:一张迷人的脸、亚洲风情的双眼,以及异域风格的颧骨。一身朋克打扮,再加上根根直立、尖端金色漂染的秀发。她是名大提琴手。我一下就记起了她的名字:莫莉•舍费尔。我记得她曼妙的身材,嘲弄的口吻,讥讽的智慧,以及对我巨大的吸引力。我和她在一起越久,吸引力就越大,甚至一靠近她,就会思维混乱、神魂颠倒、局促不安、笨嘴笨舌。嫉妒每道投向她的目光。每当我们目光相遇,我都会兴奋不已,不知所措。那次派对结束的时候,她邀请我去听她的下一次室内音乐会,然后在音乐会结束后来后台找她。我记得我满怀期望地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记得聚会结束之后,我送艾丽森回家。接着,在我回家的路上,变成了不详的、充满暴力的万花筒般的影像。

车祸!一定是车祸!

然而,我又模模糊糊地记起,车祸以后,我和警察的谈话,以及眼睁睁看着我变了形的车子被拖走,然后我一瘸一拐地回了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脸。是车祸导致了身体的某些零件松动了吗?还是我罹患迟发性动脉瘤?

不知道。我的思绪又开始飘忽不定,回到了与莫莉的告别的情景。

事到如今,我不禁好奇:我有没有去听那场音乐会呢?想不起来了。日子应该是在五月初前后的某天,但是那个日子是不是已经过去了?今天是几月几号呢?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

即便我还没有错过,到时候我是不是能康复如初,如期参加音乐会呢?

我能不能从目前的,不管是什么地方被解放出来呢?我还能走路吗?我的听觉还会恢复吗?

我又想起,在某个下雨的星期天,我在家中欣赏巴赫小提琴与双簧管协奏曲。出于某个原因,这首乐曲对我而言有了新的意义。

现在,我想起了那首乐曲,曲调的和谐优美、配器的美轮美奂,到最后,那动听悦耳的节奏,越来越有张力,让人无法抵御,动人心魄。

我感到一阵恐惧,再次正视这些问题:“我还能听到音乐吗?能听到人声吗?能看到文章吗?我还能走路、跳舞吗?能有知觉吗?我是否还能“活”下去?

那些人中,有一个人走进了这间空荡、静谧的房间。记忆的火花一闪,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他是在那次聚会上的科恩菲尔德博士。但是因为他新近变成古铜色的皮肤,让我差点认不出他。自我上次见他,肯定已经过了几个星期了。他盯着我,脸上带着疑惑、不敢置信的神情。他转过身,思考了一会,又慢慢转回身来,好似想到了最后一个孤注一掷的主意。

他转向键盘,那儿看起来离我很近,但却恰好在我的视线以外。他在输入什么呢?关于我目前的情况吗?他输完后,几近绝望地转向我。然后他大惊失色,下巴似乎都要掉下来了。他盯着看了一会,又重新去敲键盘。他敲了几下键盘以后,消失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薄薄的一沓纸页。他在读那沓文件时,越读越兴奋,最后他冲出了房间。

那一沓纸页是关于什么的呢?我微微躁动的希望几乎变成了痛楚。

科恩菲尔德博士与其他人一道回来了。大家以一种难以置信却亢奋的眼神盯着我看。发生了什么事?人脸闪现,他们几乎同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不过是一场无声电影。最后,他们平静下来,继续他们的讨论。讨论结束后,一位年纪稍长的男人向我走来,我做好了准备,迎接与以往一样的黑暗,可一个女人制止了他。他们又说了会儿话,接着,他们四个人走出了房间,留下我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