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幕

新年的第一场雪从除夕下到了大年初一。

沈千盏醒来时,窗外的世界已白茫茫得分不清尽头和边界。

为了透气,她房间的窗户开了道缝,吹得雪纱窗帘微微浮动。

沈千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是她工作日的起床时间。

她搂着手机,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

昨晚将苏暂和季清和送到四合院后,她没停留,返程回家。到家十点,老沈夫妇在客厅边聊天边等她。

客厅久未开机的电视正在直播春节联欢晚会,笑闹声里,是沈母带着点期盼的眼神。

沈千盏很自觉地回房间抱了条毛毯,陪二老看晚会。

沈母对传统节目兴致颇高,沈千盏边听她和老沈讨论那些登台春晚数十年的老艺人,边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想事情。

她放空了去思考时,手上总会翻来覆去地把玩些东西。那个不幸被选中的橘子从橘皮到橘络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喂进嘴里时,都机械地规定好要咬成几口。

沈母连着叫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什么?”

“给你压岁钱。”沈母将红包递给她,又拍了拍老沈:“你的呢?”

老沈不紧不慢,将压在烟灰缸下的红包递过去:“着什么急,还能缺了我闺女的?”

晚会激昂的背景音乐下,老沈含笑看着她,说:“早几年我跟你妈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一直想劝你回来。这次我们来北京,除了看你姥爷,也是想了解了解你的生活。”

沈千盏笑了笑,问:“这点时间,估计不够你俩了解的。”

“我俩可无意窥探你的生活,知道你工作顺利,生活充实,心态乐观就足够了。”老沈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的:“自打你来了北京,我跟你妈就觉得你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很高兴我的女儿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拳脚,也欣慰你有如今的眼界和处事能力。”

这么多年来,老沈夫妇除了在终生大事上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感化她以外,很少这么推心置腹。

沈千盏非常配合地摆出一副受用的表情:“很高兴能从你这得到这样的评价。”她眼神瞟向沈母,暗暗告状:“我以为你们更希望我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

老沈应该是和沈母达成了某种默契,全程由他代为发言:“这你不能误会你妈,她不支持你的事业吗?她最支持。逢人就要骄傲她女儿有自己的想法,独立勇敢,跟迪士尼公主一样。她催你催得紧,完全是出于爱护你。我们的生活圈子和你的不同,你天天嚷着经济独立,人生独立,空间独立,我跟你妈也不敢太过参与你的生活,偶尔问两句又怕你招你烦。”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见过谁家父母来北京看女儿,吓得飞机落地了才敢电话通知的?”

沈千盏诚恳道歉:“我错了,是我疏忽对您二老的关心了。”

老沈挥挥手,表示他意不在此:“过了今年,你也三十了,三十而立。”

“生活工作上你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承担责任,那人生目标和发展方面呢,今年有没有新的感悟?”

沈千盏琢磨着老沈还得绕多少弯才能点题呢,她翘了翘唇角,装傻:“你指哪方面的人生目标啊?我可刚立了一个亿的小目标呢。”

她性格鲜明,一眼分喜怒。通常话不投机就爱带刺,不分亲疏。

老沈被她的刺扎了也没缩手,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便聊聊,你紧张什么?”

沈千盏想了想,说:“我说认真的,我刚立了赚一个亿的目标。等赚够钱了,后半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无所谓后半生有没有人可以陪着我,我不孤独。也不追求女人要不要圆满,那些规范女人必须要结婚生孩子的眼光束缚不住我。”

这些话,不是她第一次说。但以前,她说得委婉动听,半哄半劝,尽量避免与沈母正面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