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守护者(第2/4页)

在刀与激情中震颤,

在常春藤中沉睡,

唯有生命存在,

空间与时间是它的轮廓,

是心灵的魔法的工具。

在我将那一天讲述给你们之前,请允许我说一些那天以前的事情。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们可以明白我的决定。

我思索过很久语言的问题。文明和文明能否交流,是我许多年来一直的困扰。

我曾经试着将人类的语言教给伶俐的狗,然而几经尝试,终以失败告终。我能让它们识得“苹果”和“草”,却无法解释更基本的字眼,比如“是”,比如“的”。我并不气馁,我期待未来的访客有复杂的逻辑和先进的分析技巧,我想他们既然能穿越宇宙,那么一定有着很高的智慧。

我不敢说造访者能理解一切,但我仍相信考古可以重建。我花了极大力气整理各种词汇的图像对应,搜集所有事物的照片,注明从闪米特语到网络符号的每一种人类语言。我将绵长的故事拆分成镜头,以最清楚的方式添加注释说明。即便他们无法理解句子流淌的含义,也仍然可以从图像出发,用他们的眼睛阐释我们的细节,使不可复原的被复原,使隐藏在物质之后的社会被阅读,使荒烟蔓草间重新充满生机勃勃的笑语莺歌。

我在夜晚总会做一个玄妙的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无限深远的房间,上下左右都通向遥不可及的未知,唯有眼前是一面清澈如水的会颤动的玻璃,一个男孩站在对面,他有着绿色的头发和眼睛,眼神空茫,向我的方向缓缓伸出手来。梦总在此时结束,但我一直认为那是暗示,暗示在将来我们会被异域的人重新开启。

唯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诗歌。我用了三十年,起早贪黑,试图将伟大的诗句雕刻在山岩和峭壁。然而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我扔掉了手中的激光笔。诗是超越逻辑的语言,我可以注解陨星和荆丛,但他们却怎么可能了解词语背后浩瀚的隐喻?我只好将目光收回,长久而专注地注视我雪白的圣殿和广袤深远的林木海洋。

这就是遇见他们之前的我的一切。

树木温柔的荫影,

载送飞鸟,摇荡枝条的微风,

迷失于其他灵魂的灵魂,

有时候它们停止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们到来的那一天,天气异常炎热,草原上残留的罂粟和雏菊皱缩着匍匐。我在坡后喂鸡,狗在脚边跑着追逐蝴蝶。我抬起头擦汗,用拳头捶铁板似的后腰。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两个太阳。

一个是真的,另一个是悬停在半空的巨大火球。它降落得很快,起初只像是一颗明亮的彗星,但几分钟之后就成了天空中最醒目耀眼的一团光芒。

那是一个八月的下午,空气闷热。我心里激动,头脑却镇定异常。我没有把手里的盆子掉到地上,没有老泪纵横,也没有激动地大喊大叫。我大步跑回神殿,珠光白色的花岗岩反射光芒,柔和,却比平时更加明亮。

我奔跑上一百八十级台阶,气喘让人昏厥。我顾不上休息,奔入大厅左侧的一号房间,那里有操控整个建筑的控制台。我的手指在颤抖,但是思维很清晰。我听到线路开始运转,电动机在地下低声嗡鸣。大厅六个侧面的拱顶缓缓开启,露出伞骨般的钢筋,穹顶中央的巨大的蓝色球体向四面八方射出光华。殿堂中央变得异常明亮。

我按下扬帆的指令,瞭望塔响起铰链转动的隆隆低声,白色碳钢柱从塔顶慢慢升起。完全延伸之后,钢柱从中间裂开,白帆张成直径三十米的倒置的大伞,在雪花每一个侧瓣上张扬绽开。一分钟预热之后,无线电信号缓缓送出。

我轻轻舒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我的预期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