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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头靠在布满雨痕的顶盖上,意识到我的眩晕和混乱,一部分是来自与数据网地面连接的减弱。虽然联系依然存在,但现在主要是依靠微波和超光频道承载,但是我从未有过这么微弱的体验——如果说我以前是在数据网的海洋中畅游,那么我现在则真真正正的是在浅水区了,也许比喻为潮水坑更恰当些,而且在我们离开空港的大气包层和它那简陋的微网时,海水变得愈加浅。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亨特和雷恩总督正在讨论的话题上。

“看那里的窝棚和茅舍。”雷恩说着,略微地倾斜了机身,于是我们能清楚地看见山峦和山谷,它们把空港和首都的郊区隔离开来。

对于这些由纤维塑料面板、帆布片、包装板条箱和流沫碎片组成的可怜玩意儿来说,窝棚和茅舍都是太客气的称呼,它们遍布山峦和深谷。显而易见,如果从前要驱车从城市到空港,这七八英里的路一定是趟心旷神怡的旅程,路上将会穿过草木丛生的山峦,而现在所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片荒地,树木被砍光,以作柴火和建房之用,草坪在脚步的践踏下被踩实,变成寸草不生的泥滩。这座拥有七八万流民的城市,触目所及之处,土地都惨遭劫掠,满目疮痍。从成千上万堆为烹制早餐而生的火中冒出一股股烟雾,飘向云朵,每个地方我都能看到有人在动,孩子们在赤脚奔跑;女人们从溪流中打水回家,那水一定已被严重污染了;男人们要么蹲在广阔的旷野上,要么在临时搭建的厕所门口排成一行。我注意到,大路两旁修有高高的防暴铁丝网栅和紫罗兰色的密蔽场障,每隔半英里就能看见军事检查站。一列列经过伪装的军部陆军车辆和掠行艇正沿着大路和低平飞航线来回穿梭着。

“……大部分流民都是土著,”雷恩总督正说道,“但也有很多是从南方城市,还有被迫自天鹰大陆的大型纤维塑料种植园转移来的地主。”

“他们来这儿,是不是因为他们认为驱逐者会入侵?”亨特问。

雷恩朝悦石的助理瞥了一眼。“一开始的时候,一想到光阴冢正在打开,人们就会感到恐慌,”他说,“人们完全相信伯劳被释放出来的话,就会捕猎他们。”

“是这样吗?”我问。

年轻人在他的位置上转了个身,扭过头朝我看来。“自卫队第三军团七个月前去了北方,”他说,“没有回来。”

“你说一开始他们是想逃离伯劳,”亨特说,“那其他人来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们是等着疏散,”雷恩说,“每个人都知道驱逐者……以及霸主军队……在布雷西亚的所作所为。他们不想在这一切发生在海伯利安上的时候还待在这里。”

“你们很清楚,疏散只是军部无奈之下的最后一招?”亨特问。

“对。但我们不会对流民这么宣布。已经爆发了多场可怕的骚乱。伯劳神殿已经被摧毁了……被暴民重重包围,而且有人使用了从大熊矿场上偷来的可控等离子光束进行扫射。上周还有人攻击领事馆和空港,杰克镇也爆发了食物暴动。”

亨特点点头,俯瞰着身下,城市飞掠而来。建筑物都很低矮,很少有超过五层的楼,它们洁白柔和的墙面在清晨斜射而来的光线中闪着华丽的光辉。我从亨特的肩膀上方望过去,看见那座低矮的山峰,哀王比利的雕像正俯瞰着山谷沉思着。霍利河在旧城的中心蜿蜒流淌,逐渐变得平直,流向北方看不见的笼头山脉,另一条支流蜿蜒隐入东南方的堰木沼泽,我知道在那边,它会逐渐拓宽,沿着鬃毛高地衍出河谷三角区。除了流民窟可怜的拥挤杂乱之外,城市看起来渺无人迹、安静平和,但就在我们开始朝河流降落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军用运输车辆,坦克、装甲人员运输车和重力加速车辆,它们有的在十字路口,有的停在公园里。伪装聚合外壳故意没有激活,于是这些机器看起来更加危险。然后我看见城市里也有流民:广场上和小巷中都搭着临时帐篷,沿路排着上千个睡袋,就好像一长溜颜色暗淡的衣服包裹,等着被收走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