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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家凝视着火堆。“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许伯劳已经走了,”霍伊特神父说,“说不定在你摧毁逆熵场之后,它就被永远释放了。也许,它这条祸根已经到了其他什么地方。”

领事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会。”索尔·温特伯说,他的婴孩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他会来这儿的。我感觉得到。”

布劳恩·拉米亚点点头。“我也觉得。它在等。”先前她已经从背包中拿出了几份定额食物,现在她拉开加热标签,把食物分发到其他人手中。

“我知道这个世界扭曲的本源就是虎头蛇尾,”塞利纳斯说,“但是这他妈的太荒唐了。所有人穿戴得好好的,却找不到地方去死。”

布劳恩·拉米亚瞪了他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他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东西。天空中的火光散去,密布的星点又重新显现,但是灰烬依然上升,似乎在寻找逃亡的出路。

我的思维完全被布劳恩·拉米亚朦朦胧胧的梦境牢牢包裹,于是自从上次梦见他们以来,我第一次试图把这纷乱的梦境重新整理一遍。

朝圣者在破晓前下到了山谷中,一路高歌。距离头顶十亿公里之上战场的亮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身前。整整一天,他们都在探测光阴冢的究竟。每一分钟,他们都期待着死亡。几小时之后,太阳升起,高地沙漠的冰冷被热气取代,他们的恐惧和欢欣也逐渐褪去。

漫长的白日里,除了沙粒摩擦的声音,偶尔响起的尖啸,还有绕过岩石和墓群的狂风在一刻不停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哀吟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卡萨德和领事两人都带了一件工具,用以测量逆熵场的强度,但是拉米亚第一个发现全无这个必要,因为时间潮汐退潮或流动的时候,人会微微感到一阵恶心,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挥之不去的幻觉记忆感。

距离山谷入口最近的建筑是狮身人面像;然后是翡翠茔,只要映照在晨光和暮霭中,那建筑的墙面就会变得透明;再往里,深入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矗立着叫作方尖石塔的墓冢;然后朝圣之路往逐渐变宽的干河床延伸,它们当中最大的墓冢,位于正中央的水晶独碑,就会出现在眼前,它的表面没有任何机关或入口,平坦的碑顶与山谷山壁的顶端平齐;再往里是三座墓穴,现在还能辨认出它们的入口,只因为那条饱经风霜的小路由此就到了尽头;最后——山谷往里将近一千米深的地方——端坐着传说中的伯劳圣殿,它尖锐的边缘和外张的尖顶令人想起那个传说中常在这个山谷中出没的怪物身上的尖刺。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各座陵墓中穿行,没有人敢单独行动,整个小队会在那些该进入的人工遗迹前面略微踌躇一下,然后走进其中。索尔·温特伯在看见并进入狮身人面像的时候,几乎被自己的情感淹没,这里就是二十六年前他的女儿感染上梅林症的地方。她当年的大学小组所装置的设备依然放置在墓冢外的三脚架上,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起作用,是否还执行着它们的监测任务。狮身人面像内的过道现在就像瑞秋的通信志记录所显示的那样,狭窄,错综曲折,许许多多研究小组遗留下的一串串荧光球和电灯泡现在都已耗尽能量,不再发亮。他们用手持火炬和卡萨德的夜视护目镜探测着这个地方。没有瑞秋曾经所在屋子的迹象,也无从得知墙壁如何朝她合拢,疾病怎样降临到她身上。眼前只是曾经强烈的时间潮汐退却后留下的残迹,但看不到伯劳的影子。

每一间墓穴都有它慑人的时刻,让人心里充满希望和可怕的预感,但是当看清了积满灰尘的一间间空荡屋室仍旧是几百年来旅游者和伯劳朝圣者眼中的平常样子,这种预感便会在一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后,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