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四篇(第2/3页)
他们又默默地坐着,不再说话,谁也不看谁。蜻蜓飞得低了。远处有一片发亮的云彩。
“会下雨吗?”姑娘先说。
“带着伞呢。”小伙子回答。他正看着汽水瓶上的北冰洋。也许那儿不错,有一间房子的话。
“你少喝点儿吧。”
“没关系,啤酒,加了汽水的。”
姑娘想,等将来自己当了母亲的时候,成了老太太,一定要理解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子。
“假如是你自己不愿意,那……那就算了。”小伙子说,晃晃手里的杯子,“咕咚咚”喝光。
发黑的云彩上来了。应该下一点儿雨了。
“否则,我跟你说了,法律是保护我们的。”
“没用,他们才不管那一套。”
“问题是你不敢。”
“可爸爸血压高,妈妈又有心脏病。”
他们又沉默着坐了很久,然后离开了那儿。
灰黑的云层下面飞着一群鸽子。鸽子显得格外洁白,像一群闪电,像一群精灵。
“你真的能等吗?”姑娘眼里有泪光。
“当然。我们的日子比他们长。”小伙子支开了雨伞。下雨了。
/秋/
小姑娘睡着了,坐着,就睡着了。
老头儿把小竹车的前轮翘得悬空起来。孩子是坐在后轮这一边的,这样她就等于是躺着了,能睡得舒服些。老头儿推着竹车往前走,比原来费劲多了。落叶在他脚下“吱吱”地响。
老头儿觉得太阳很温和。可是,小姑娘一会儿把脸扭向这边,一会儿又扭向那边。路边有一块大石头,他把竹车的前轮架在上面,支开一把伞,罩在车上,然后推起车再往前走。孩子安稳地睡在伞荫里,她刚才玩得太累了。
他走得很慢,也许是因为老了,也许是怕晃醒了孩子。他已经穿上了棉裤,腿有病。小姑娘却还偏要穿着那件红色的连衣裙,好在总算给她套上了一件黄毛衣,又穿上了毛裤。这会儿孩子睡着了,老头儿又觉得寂寞。他吃力地把稳竹车,前车轮才不至于垂下去。土路被夏天的雨水弄得坑坑洼洼,需要十分小心,车里的小姑娘才不会被震醒。
路上挺安静。不知从哪一天起蝉就不叫了,老头儿还答应给孩子捉一只呢,一夏天都没捉到。他想起小时候爬上树去掏鸟窝的事,他的爷爷在树下喊,怕他摔坏了腿。那时他不在乎,现在可不行了,腿总是疼,不得劲儿。唉!总要跑医院,总得去扎针……
竹车震了一下,老头儿慌忙低下头,从伞边望望孩子。小姑娘睡着。他不敢再去想别的,注意看着前面的路,把前车轮再翘高些。
一路上他总听见什么地方响着一种琴声。
老头儿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时,才觉得胳膊和腰也有些酸疼了。他轻轻地揉着、捶着。
“哈哈,你醒啦?”他拿掉伞,发现孩子醒了。
小姑娘睁着眼睛,愣着。
“你喝不喝点儿水?橘子水?”老头儿晃着水瓶。
孩子四下里张望。
“找你的小狗熊?”他从提兜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熊,摇着,又捶捶背。
“爷爷,谁在弹琴?”小姑娘睖睁着问。
“琴?”老头儿也四下里张望,他也总听见一种琴声,“没有,没有琴,是你在做梦。”
老头儿被大夫叫进去扎针了。
孩子玩着小狗熊。她看见窗外滚动着金黄的落叶,闪闪地耀眼,一层层掀起,又落下。
她长大了还记得:爷爷腿疼,腿上扎了好多针。还记得琴声似的秋风……
/冬/
弟弟用手指头化开了玻璃上的一块冰花,看见了黑漆漆的夜。门上有一个小洞,他把玩具手枪的枪筒插出去,对准外面呼啸的北风。
妈妈不在家。一到晚上她就到大森林中去。
“妈妈一个人不怕吗?”弟弟转过身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