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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卡是名数学家,”克利夫顿神父说,“生活于大流亡前……我想,是十八世纪中期……”

“事实上,他生活于十六世纪中期,”我说,“我想,生于一六二三年,卒于一六六二年。”说实话,对于这个准确的日期,我有点虚张声势。虽然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但我不敢把我的生命押在上面。我之所以记得这年代,是因为我和伊妮娅曾在某年冬天花了几星期的时间,讨论启蒙运动及其对大流亡前、圣神前的人和机构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对,”克利夫顿神父说道,“但同他那个所谓的赌注比起来,他所生活的年代并没什么重要之处。劳尔,仔细想想吧——一边是重生、不朽以及永世的极乐,受益于基督的荣光;而另一边……你怎么说来着的?”

“一口吞没,”我说,“化归虚无。”

“比这个还要糟,”年轻的神父说道,声音充满了诚挚的信念,“虚无的意思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梦的沉睡,但帕斯卡认识到,没有基督的救赎,将会比这还要糟。那意味着永世的悔恨……无限的悲伤。”

“还有地狱?”我说道,“无尽的惩罚?”

克利夫顿神父双手紧紧捏着,对于等式另一边的这些描述,他显然感到非常不自在。“也许吧,”他说,“可是,即便地狱只是证明一个人永远失去了的他的机会……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帕斯卡明白,就算教会是错的,而你热忱地接受了它的希望,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可如果那是对的……”

我微微一笑。“这有点愤世嫉俗,不是吗,神父?”

神父瞪着灰白的双眼,紧紧盯着我。“劳尔,跟你毫无缘由地慷慨赴死相比,这一点也不愤世嫉俗。你可以接受基督,让他作为你的主,和其他人一起献身于公益事业,服务于你的团体,服务于同为基督子民的兄弟姐妹,在此过程中,保全你的肉体和你不朽的灵魂,这一切,一点也不愤世嫉俗。”

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我说道:“也许是因为他生活的那个时代。”

克利夫顿神父眨眨眼,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布莱斯·帕斯卡,”我解释道,“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知识革命。在这场革命之上,哥白尼、开普勒和他们的同事正在解构整个宇宙,将它展开到原有的一千倍。太阳变成了……啊……只是一颗星星,神父。一切都天翻地覆。帕斯卡曾经说:‘我害怕这无尽苍穹中永恒的沉寂。’”

克利夫顿神父又凑近了些,我能闻到他光滑的皮肤上有一股肥皂和剃须膏的气味。“这也更说明了他的赌注中所蕴含的智慧,劳尔。”

他那张红扑扑、刚剃过须的脸压在我头顶,就像是一轮满月,我眨眨眼,想要躲开,恐怕,我还闻到了其他一些气味——汗水、痛苦、恐惧。我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刷过牙。“我想,如果所打交道的教会已经变得非常腐败,它让民众臣服在它脚下,用的是一些卑鄙的手段,比如说以拯救他们的孩子为筹码,那么,我不会在它上面下任何赌注。”我说道。

克利夫顿神父猛地朝后退去,似乎被我打了一巴掌。他白皙的皮肤泛起一阵红晕。接着,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胳膊。“睡觉吧。等明早走之前,我们再来谈谈。”

但我已经没有机会。当时我要是在外面,抬头看看傍晚的那半片天空,就能看见一条火焰刺穿了蓝色的天穹。尼弥斯的登陆飞船着陆在了庞巴西诺圣神基地的降落跑道上。

克利夫顿神父离开后,我便睡着了。

我望着自己和伊妮娅坐在沙漠小屋的门厅中,时间还是夜晚,我们继续着我们的谈话。

“我以前做过这个梦。”我说,左右四顾,摸摸小屋帆布下的岩石。那石头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