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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大法官迟到了。

梵蒂冈空中交通管制系统为大法官的电磁车定制出飞行路线,让其行经太空港附近通常禁止通行的空域。梵蒂冈东侧的空中行道已被全数关闭;轨道上原有一架三万吨重的机械货船即将进入飞行通道,现在也被拦在外面,直到大法官的车子飞过着陆机位的东南角。

装备着特别装甲的电磁车内,宗教大法官约翰·多米尼各·穆斯塔法枢机大人正襟危坐,他没有看窗外或视屏上的美景:慢慢逼近的梵蒂冈,浸浴在玫红晨光下的城墙。他甚至没有瞅瞅身下的维多利奥·埃马努尔桥,这条交通干线有二十条车道,车来车往,非常繁忙,还闪闪发光,就像阳光下微波粼粼的河流,那是日光照在车玻璃和透明罩上造成的幻象。穆斯塔法对眼前的这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通信志的屏幕板上,上面正滚动着最新的情报。

最后一段文字过去,被牢牢记在脑中后,便被彻底删除。接着,大法官对自己的助手法雷尔神父说道:“之后,商团再没会见过别人?”

法雷尔神父是个瘦削的男人,灰色的眼眸毫无神采,他从来不笑,但双颊的肌肉稍稍抽搐了一下,对枢机来说,这便传达出了类似风趣的意味。“没有。”

“确定?”

“完全确定。”

大法官靠回到车座的软垫中,会心一笑。教宗选举前,商团只做了一次试探,会见了教皇候选人中的一位——卢杜萨美,结果不尽如人意,这次会见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大法官将整个过程从头至尾听了一遍。枢机的笑容维持了片刻。卢杜萨美觉得自己的会客厅的防范措施非常严密,他说得没错,那间屋子可以阻挡所有的窃电、窃听器、隐形话筒、信息传输。屋内的所有录音设备,即便是植在与会者的身体内,也会被探测并追踪到。任何想以密光将信息发送出去的企图,都会被检测并阻滞掉。但大法官却获得了这次会谈的所有视频和音频记录,那是最令他感到愉悦的美妙时刻之一。

两年前,卢卡斯·奥蒂蒙席去一家梵蒂冈医院对眼睛、耳朵和心脏进行例行的替换手术。外科医生已经被法雷尔神父贿赂,神父以宗教法庭的势力威吓,就像是拿了个庞然大物架在医生的脖子上,如果他不将某种尖端设备移植在蒙席的身体内,他的小命就会不保。医生只得言听计从,但事成之后,那医生还是命享真死,没有重生——手术完不多久,他就意外出了车祸,掉进了北部大浅湾中。

卢卡斯·奥蒂蒙席的身体系统内,没有电子或机械窃听器,但视神经上连接着七只全生物纳米记录器,听觉神经系统连接着四只听觉纳米记录器。这些生物记录器不会在身体内直接发送信号,它们首先会将数据以化学形式存储起来,通过血液循环,将数据运送到某一信息发送器中,这一发送器同样以有机形态,安在奥蒂蒙席的左心室中。等奥蒂走出卢杜萨美枢机的办公室,离开安全区,十分钟后,发送器就会将此次会谈的压缩记录传送出去,经由附近的无线中继收发机,发送给大法官。这一窃听,并不是在卢杜萨美的保密屋中的实时窃听,因此穆斯塔法枢机还是有点担心,但它已经是现有技术和秘密行动所能达到的最佳结果了。

“矶崎健三害怕了,”法雷尔神父说,“他觉得……”

大法官竖起一根手指,法雷尔话说一半便打住了。“你无法确切知道他有没有害怕,”枢机说,“你无法知道他的想法。你只能听到他说的话,看到他的动作,以此来推断他的想法和反应。马丁,绝不要对你的敌人妄加猜测。那是自我放纵,后果可能致命。”

法雷尔神父俯下脑袋,表示同意和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