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4/5页)

他才十五,还那么小。

但这不是他可以肆意为恶而不必承担惩罚的理由。

“你总说母亲不是你自愿选的,那你这样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儿子,又是不是你母亲自愿选的?”她道:“你母亲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她曾想过一刀杀了你,再伪装成他杀,或是干脆将你投入哪个废井,一了百了吗?”

秦曜常面色一僵,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轻声道:“……她还不如早些杀了你,也好过落到那般结局。”

“你也不必再拿信来威胁我。我为何忍到今日动手,用你的脑子,想一想罢。”她柔声道:“像你这种连亲生母亲都能狠下心杀害的畜生,会放心把信托付别人吗?会在夜宴当日,放心将密信藏在空无一人的帐篷,独自前来么?”

他脸上神情越发惊愕恐惧,那是所有底牌都被对手昭然若揭的恐惧,是所有手段用尽,只剩抛弃自尊骄傲,像条狗一样趴着乞求对手一丝怜悯来偷生的绝望。

她提着灯笼,站了起来。莹白灯光映照着两只小巧雪足,冷淡,惨白,如她脸上露出的一丝神性,无悲无喜,不仁不义。

结绿从林中暗处走出,对地上的秦曜常视若未见,一脸关切地为她擦干脚上水痕,穿上鞋袜。

“把他拖出来。”她道。

“公主,先把信搜出来吧?”结绿道。

“不必。”

秦秾华走到他脱鞋的地方,在他挣扎着想去夺鞋的时候,一脚踩上他的手腕。

“呃……”

她踩着他的手腕,面不改色地弯腰从他鞋底密层中,取出油纸包裹的一长一短,撕成两半的信纸。

她展开短的那张看了,看到了落款“永乐”,也看到了她猜测中的事实,废太子谋反一事,穆裴两家都有参与。

她移开落在他手腕上的右脚,拿着信走到一旁。

秦曜常涕泪横流,向秦秾华的背影伸出那只刚刚被踩的手。

“阿姊……阿姊……我错了,饶了我……”

结绿行了一礼,走到池边,无视哀求不断的秦曜常,两手抓着他的双肩,把他往温泉里用力一按。

秦曜常整个人都没入了泉水之中,池面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过了一会,结绿沉下气,用力一提,将神志不清的少年提出温泉池,抓着他的衣裳,将他往外拖了两步。

秦秾华低头看着手中合二为一的密信,头也不抬道:

“提远点,别脏了我和渊儿的地方。”

“喏。”

结绿拖着秦曜常又往前走了几步。

秦曜常衣服湿透,寒风一吹,如坠冰窖,冷得透骨。他看见自己身上冒着丝丝白烟,就像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眼泪接连不断从他眼眶里冒出,他哭着,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说:

“阿姊……我错了……不要杀我……饶了我……再也不了……我会学好的……都听你的话……阿姊……阿姊……”

咸湿的眼泪流进嘴里,他朝背对他的秦秾华,声嘶力竭道:

“阿姊!!!”

秦秾华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露出半张淡漠的面容。

“有什么话,到天上再说罢。”

……

桐曲围场灯火通明的大帐之中,面如土色的穆得和被金吾卫羁押离开,穆世章发髻凌乱,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覆盖在嘴唇四周的白须颤抖不止。

燕王孑然一旁,既没在围观看戏的百官之中,也没有在当事人身边为穆氏求情,看得出他竭力想要撇清自己,然而他和穆氏天然的身份关系,使得穆得和被金吾卫羁押下去时,帐内大半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裴回袖手站在一旁,说不出的神清气爽。舒遇曦则神色凝重。

天寿帝紧皱眉头,盼着这闹剧早日结束。

好好的庆功宴,竟然引发这样的轩然大波,若孔敏学之女孔崇所言都是真相,那穆得和最起码也是一个流放,受穆得和拖累,穆世章即便家底抄尽,能否全须全尾地善终也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