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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闭嘴?”哈露疲倦地问,“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你已经说了一夜了?而且说的全是废话?”

我用猴子女孩警醒又恋旧的动作来回应她。但我并没有停下来。我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要是哈露逼我的话,我就给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说一夜”。我能想象到要是费恩在的话会出现什么画面。她会毫不费力地爬到墙上,从哈露头顶上猛地跳下来。我太想费恩了,想得我都窒息了。

“别再说了!”那个阿姨朝我吼,“闭上眼闭上嘴。我不是开玩笑,小屁孩。”

妈妈一直说失眠的人把睡着的人吵醒非常不礼貌。爸爸的想法跟妈妈不同。“你不知道,”一次吃早餐的时候,爸爸两眼模糊,他往咖啡里倒了橙汁,又加了盐,“你不知道失眠的人看到他旁边做着美梦的人心里有多么难受。”

所以我试着安静下来。我看到了一个蜘蛛网组成的万花筒。一大群蜘蛛从我睁着的眼球上爬过,一条腿又一条腿又一条腿在我头上跳舞。钻进万花筒,我能看清楚他们蜂巢一样的眼睛和恐怖的下颌骨。钻出来,从上面往下看,这些摇摆着的腿又成了各种不规则的图案。

没人关灯。蜘蛛乐队发出的声音慢慢从歌舞场的音乐变成了噪音。有人开始打鼾了。我记得就是这鼾声让我一直睡不着。我的思绪变成了水刑的节奏:客观世界,客观世界,客观世界。

那晚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做梦,各种大卫·林奇导演的梦。费恩偶尔也会出现。有时她五岁,会不时来个后空翻,两只脚跳来跳去,拖着围巾到处玩,或者是轻轻咬我的手指作为警告。有时她蹲着,她长大了,体型也变大了,毫无生气地盯着我看,一点活力都没有,最后我不得不像拎洋娃娃一样把她拎出我的梦里。

第二天早上,我总算能整理思绪了,我把当时的思路整理成了一个整齐却无聊的坐标轴。X坐标:失去的东西。Y坐标:最后看到它们的时间。

一,我的自行车去哪儿了?我忘了最后一次骑自行车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在快餐店的时候。我猛地想起快餐店里被哈露弄坏的对讲机,吓了一跳,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还是躲着这家店吧。

二,德法热夫人去哪儿了?离开“毕业生”后我就没见过她了。我想问哈露,但我太累了,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即使在她最高兴的时候问她都会生气,更何况是现在呢。

三,妈妈的日记去哪儿了?她真的以后再也不会问我日记的事了吗?还是我找个时间跟她坦白,告诉她我把日记弄丢了?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很少丢东西,用汉·索罗经典的台词来说,这不是我的错。

四,哥哥去哪儿了?刚见到他的时候我觉得他很高兴,但现在一想我又很担心。他看到我跟当地警察这么熟会怎么想呢?要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怎么办?

那个阿姨的儿子来了,把她带回了养老院,走之前不住地为阿姨说过的话和破坏的东西道歉。阿姨走了之后,鼾声也消失了。

当牢房的门终于为我打开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能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哈迪克警官跟我聊了一会儿,但我太困了,根本就没说几句话,可是这并没有缩短哈迪克警官说话的时间。

雷哲过来接哈露,顺便也把我送回了家。我洗了个澡,被热水冲得头晕眼花。上床睡觉,但还是合不上眼。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明明困得要死,可大脑就是兴奋得睡不着。

我站起来走到厨房,拿起炉子上的炉盘,把炉盘下面打扫了一遍。打开冰箱,盯着冰箱里的东西看,尽管什么东西也不想吃。我想至少哈露没让我吃能上瘾的东西,但以后绝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了。

托德起床烤了几片吐司,触响了烟雾报警器,最后只好用扫把把它敲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