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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躲起来。”福生说。

“已经太晚了。”

一群人一边奔跑,一边尖叫着从街角处冲了过来。三头披挂着炭纤维装甲的巨象紧紧追赶,巨大的象足震得地面颤抖不已。它们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左右摇摆,象鼻随之朝两边摆动,固定在上面的锋利刀刃扫进逃跑的人群。肢体像柑橘一样被切开,像树叶一样到处飞舞。

巨象背上,一挺机枪不停开火,闪着银光的带刃飞盘朝人群倾泻。福生和笑面詹蹲伏在一道门廊处,人群则不停地向前逃去。夹杂在人群中的白衬衫一边逃跑,一边用弹簧手枪或单发来复枪向巨象射击。但他们发射的飞盘对披着装甲的巨象毫无用处。环境部的人没有进行这一类战斗的武器。机枪射出的飞盘在地上墙上弹跳着,在他们周围飞舞。人们一排一排倒在血泊里,在巨象踏过他们的身躯时发出痛苦的号叫。烟尘覆盖了整条街道。一个人被巨象的鼻子甩到一边,恰巧砸在福生身上。他嘴里流出污血,已经死透了。

福生从尸体下面爬出来。另一个方向又聚起了更多的人,对巨象开火。这些大概是学生,福生想,也许是从法政大学来的,但他无法判断这些人忠于哪一边。他觉得恐怕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为谁而战。

巨象猛地转过身,发起了冲锋。人们朝福生这一边逃过来,想躲开巨象。他们的重量压得福生喘不过气来。他想高声呼叫,想为自己推开一片空间。但那些人的冲击实在太猛烈了。他尖叫起来。正在逃走的绝望的人们挤压在他身上,夺取最后一点可供呼吸的空气。一头巨象朝这边转了过来。它后退几步,再冲过来,同时挥动着带刃的象鼻。学生们朝它身上投掷燃烧瓶,丢火把,火焰旋转飞舞……

带刃飞盘像银色的暴雨一般落了下来。福生在扫射的枪口下畏缩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瞪着他的眼睛,头上的黄色头带滑落下来,落在流血的脸颊上。福生的腿一阵剧痛,他分辨不出自己是被射中了,还是膝盖骨终于经不住重压折断了。疼痛和恐惧让他惨叫起来。人群推挤着他,他马上就会倒在地上死掉,和其他尸体一起被踩成肉泥。这一次,他仍旧没能理解战争的变幻无常。他自以为可以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这想法实在是太蠢了……

突然间,一切都沉寂下来。耳朵里嗡嗡地轰鸣着,但没有武器发射的声音,也没有巨象踏地的巨响。福生在沉重的尸堆下颤抖着,周围只有呻吟和低声哭泣的声音。

“阿詹?”他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福生推开身上压着的尸体,爬了出去。其他幸存者也正爬出尸堆,帮助伤者。福生几乎没办法站起来。他的腿痛得要命,浑身是血。他在尸体中翻找着,试图找到笑面詹――就算他在这堆尸体里,他的身体也一定和其他人一样被血浸透了,黑暗之中根本无法分辨。

福生又喊了一声,然后看着这堆尸体。街道远端,一盏甲烷路灯还在顽强地燃烧着,但它的灯柱已经被打破,甲烷正从里面的管道泄漏出来。福生觉得那东西或许下一秒钟就会爆炸,以此为起点,整个城市的所有甲烷管道都会被炸个粉碎。但他完全提不起心思去关注它。

他注视着这些尸体,看上去大多数是学生,只是些愚蠢的孩子,居然和巨象战斗,真是愚蠢。他强压下心头泛起的记忆:他自己的孩子也同样死去,横尸街头。马来亚的大屠杀又在泰国重演了。他从一个死掉的白衬衫手里取下一把弹簧手枪,又检查了一下弹药。只剩几个飞盘了,但至少还能用。他往弹簧中输入了一些能量,把手枪塞进口袋。这些孩子以为战争是一种游戏。他们本来不应该这样死去,却因为太过愚蠢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