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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冲掉了肥皂沫和污垢,甚至带走了一些耻辱。如果她想把自己彻底洗干净,哪怕洗上一千年也没用;但她太累了,没办法在意这些,而且她已经对无法冲洗掉的伤疤感到习惯了。汗水、酒精、又黏又咸的精液,这些她可以洗掉。这就足够了。她太累了,没办法用力擦洗。她总是这么热,这么累。

冲洗结束之后,她高兴地发现桶里还剩了一点水。她舀起一勺,大口喝了下去。然后,她以一种明知道很浪费却无法抑制的冲动,将剩下的水从头上倒下,那是让人极度愉快的大倾泻。在这一刻,她的全身都被水包围了,水在她脚趾边溅起水花――在这一刻,她从里到外都是洁净的。

在外面的街道上,惠美子尝试融入白天的街头活动。三隅老师训练她以特定的方式行走,以使她身体的不流畅动作变得美丽,并强调这种美丽。但如果她非常小心地克制自己的天性和所受训练的话――如果她身穿方裙,并且双臂不摆动――她几乎可以做到和一般人一样。

在街道两旁,做针线活的妇女坐在沙发椅上,等着晚上的生意,旁边是她们的踏板缝纫机。卖小吃的人将剩下的食品堆得整整齐齐,等待白天的最后一批顾客。夜市大排档已经在街道上摆出竹凳和桌子,大街被占意味着白天的结束,而对于这座热带城市而言,一天的真正生活才刚刚开始。

惠美子尽量不盯着别人看。她已经很久没有冒险在白天的街道上行走了。罗利刚刚为她租到五人间的时候,就给她下达了严厉的指示。他不能让她住在奔集区――即便是妓女、皮条客和瘾君子也是有底线的。因此他将她安置在贫民窟,那里的贿赂费比较便宜,而住客对于其他渣滓也不会过于挑剔。但他的指示仍旧严厉:她只能在夜间出门,时刻利用阴影隐蔽,直接前往俱乐部,离开俱乐部就直接回家。如果不按照这些指示去做,她就很难活下来。

她在人群中穿行,后颈被太阳晒得发痛。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她。白天出门的好处在于,人们都忙着自己的生计,就算偶然看到了她的古怪动作,也没空去理会她。在深夜,沼气路灯的绿光下,窥视的眼睛是少了一些,但那都是些无所事事的人,处于刚嗑过药的兴奋状态,他们既有时间、又有精力去寻找他们的猎物。

一个售卖经过环境部认证的木瓜切片的女人怀疑地盯着她。惠美子强迫自己不露出丝毫恐慌,继续迈着小碎步沿街道走下去。她试着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看起来只是有一点古怪,不会被认出是修改了基因的罪人。她的心脏简直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太快了。要慢下来,你有足够的时间。或许没有希望的那么多,但足够你问问题了。慢一点。耐心一点。不要暴露自己,不要过热。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这是她整个身体唯一感觉到凉爽的部位。她将手掌一直张开,像风扇那样,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她在一处公用水泵前停了下来,将水泼到皮肤上,又痛饮了几口。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新人类几乎从不惧怕任何细菌或寄生虫的感染。对于那些东西,她不是个合适的宿主。至少,这为她的行动提供了一些便利。

如果她不是新人类的话,她可以直接去华南蓬车站,买一张扭结弹簧列车的车票,乘车到清迈的废墟,再从那里进入荒野。非常简单。但现在她必须绞尽脑汁。道路上会有守卫。任何一条通往东北方向和湄公河地区的道路上,都充斥着在首都与东部前线之间来回调动的武装人员。新人类无疑会引起注意,特别是考虑到越南方面在战争中使用了军用型新人类。

但还有另一条路。早在她和岩户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泰王国的大部分货运是依靠河流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