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古德瑟(第3/7页)

虽然我的助手和我花不少力气,每天帮他翻身及移动身体好几次,但是到了要将他从垂死的幽冥号上移出来的那天,侯尔还是长了许多褥疮,疮已经变成棕紫色的溃疡,不断在流脓。他的脸,尤其是鼻子和嘴巴两侧也有溃疡,不断渗出脓与血。

坏血病患者的脓有非常难闻的腐臭味。

我们把侯尔先生移到惊恐营那天,他的牙齿掉到只剩下两颗。在去年圣诞节那天,他还是整支探险队中笑容最健康的年轻人呢。

侯尔的牙龈变黑而且向后缩。他一天只有几小时有意识,而在那段时间里,他每一秒都非常疼痛。我们打开他的嘴巴要喂他时,几乎无法忍受那味道。因为没办法清洗毛巾,我们就在他的床上铺了帆布,现在那帆布因为沾了血而变黑了。他结冻、肮脏的衣服也因为干血与脓块而变得易碎。

他的外观和苦楚已经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爱德蒙·侯尔的情况还会一天比一天糟,继续苟延残喘好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坏血病是个狡猾的杀手。它会折磨受害者很长一段时间,才放手让他死去。当人死于坏血病,他最亲密的家属通常已经认不出他来,而他的神智也已经不足以认出对方。

但是在这里不成问题。探险队除了有一对兄弟外(汤马士·哈特内在毕奇岛失去了他的哥哥),不会有任何家属出现在冰海上,或是来到这座不断受风、雪、冰、闪电以及浓雾侵袭的可怕之岛。我们倒下时没有亲人会来认尸,更不用说来将我们埋葬。

病床区有十二个人不久之后会死于坏血病,而且一百零五个生存者中超过三分之二已经出现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坏血病症状,包括我自己在内。

再不到一个星期,我们的柠檬汁将会喝完。它是我们最理想的抗坏血病食物,但是在过去这一年里的效用已经愈来愈小。到时候我仅剩的抗坏血病药物就是醋。一个星期前在惊恐号船外的贮粮帐篷里,我亲自监督船员们把剩下的醋从木桶倒到十八个小桶子里,准备供十八艘已经用雪橇运送到惊恐营的小船使用。

船员们讨厌醋。醋和柠檬汁不一样,柠檬汁的酸味可以借着加些糖水甚至兰姆酒勉强压过去。但是对于味觉已经被身体系统里的坏血病破坏掉的病患来说,醋尝起来就和毒药差不多。

军官们比船员们吃过更多葛德纳食物罐头一船员们选择吃他们最爱吃(虽然有股腐臭味)的腌猪肉与腌牛肉,直到木桶里的肉全被吃光——看起来他们也确实比一般船员容易因为坏血病的后期症状而倒下。

这证实了麦当诺医生的理论。他认为肉类、蔬菜以及汤的罐头缺少了对抗坏血病的重要成分。相较之下,虽然有点腐败、但过去一度新鲜的食物,就没有这问题。如果我能奇迹似的找到这成分,不管是毒物或是灵丹,不仅很有可能救活船员,甚至包括侯尔先生,也很有机会被封为爵士——当然是在我们被搜救队发现,或者各凭本事到达安稳的海湾之后。

但是,以目前状况来看,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手上连基本的实验器材也没有。我目前能做的,顶多就是坚持船员们必须吃狩猎队带回来的新鲜肉类。虽然有点违反常理,我甚至觉得连皮下脂肪和甜食都有可能增强对抗坏血病的抵抗力。

不过狩猎队并没发现可以射杀的活物。冰层还太厚,我们不可能凿穿来钓鱼。

昨天晚上,费兹坚船长和往常一样来病床区探视。他的每个漫长的一天都是从探视病房开始,也结束在探视病房上。在他巡视过每个熟睡的病患后,他问我每个人病情的变化。我那时就鼓起勇气来,问他一个我已经藏在心里好几星期的问题。

“船长,”我说,“如果您没有时间回答,或是不想回答,这我可以理解,因为显然我的问题很蠢。不过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很久了:为什么要有十八艘小船?我们似乎是把幽冥号和惊恐号上每一艘小船都运来了,但是我们总共只有一百零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