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厄文(第4/7页)

如果是的话,厄文知道,这事实可能让所有人得救。厄文中尉和其他人一样,听说过葛德纳供应的一些罐头已经腐坏。两艘船上所有人也都听过他们的存粮在明年夏天前就会告罄的传言。

他没办法进入洞里。

厄文用撬杆去撬旁边的船肋,但是,除了这块半悬的木条之外,其他的都像岩石一样坚固。这个十八英寸乘三英尺的船身缝隙是唯一出口。但他太臃肿了。

他脱掉油布外衣、厚重的大外套、保暖巾、帽子及威尔斯假发,先放进前面的洞里……虽然他是船上最瘦的几名军官之一,他的肩膀及上半身还是太宽。纵使冷得发抖,厄文还是解开背心钮扣,把里面的羊毛衣也脱掉,然后一并塞进黑色洞穴里。

如果他现在没办法从船身出去,就要费尽口舌去说明,为什么他从底舱上来后外面几层衣服不见了。

他进去了,非常勉强。厄文一面抱怨咒骂,一面挤身进入狭窄的空间里,连羊毛衬衫的钮扣也挤掉了。

我现在是在船外,在冰下面,他想。这想法似乎不太真实。

他处在覆盖住船首与船首斜桅海冰中的一条狭窄洞穴里。里面的空间不够让他把外套与衣服穿上,所以他将它们向前推。他考虑要回锚缆间拿提灯,但想到几小时前他在甲板上担任值班军官时,天空中还有一轮满月,于是他选择带走铁撬杆。

冰中洞穴看来至少和船首斜桅一样长,超过十八英尺,而且很可能是前一个夏天,冰短暂历经几次融化、冻结周期时,船首斜桅的长木条前后移位造成的。厄文终于从隧道里冒出头来时,还多爬了好几秒才发现自己已经出到船外。细长的船首斜桅、绑在上面的缆索以及冰冻的第二斜桅支桅索构成的帘幕,都还笼罩在他头上,他发现这不仅挡住看到天空的视线,也挡住船首卫兵的视线,让守卫看不见他。在船首斜桅之外,惊恐号看起来只是浮现在他上方的一幢巨大黑影,冰原上只出现几道细弱的灯光,而前方的路则是继续通往由冰块与冰塔构成的乱堆中。

厄文发抖得很厉害,他开始将保暖衣一一穿上。他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无法扣上羊毛背心的钮扣,不过那不重要。大外套很难套上,但至少它的钮扣大多了。等到他穿好油布外衣后,这位年轻中尉已经冻到骨子里了。

往哪里去了?

乱冰堆离船首有五十英尺远,是一片由冰岩与风蚀冰塔构成的森林,沉默有可能朝任何一个方向走。但是从隧道出口处开始,似乎有一条接近直线、比较低矮的路通到船外的冰原。要离开船的话,至少这一条路阻碍最少,隐蔽性也最高。厄文站起身,右手提着撬杆,跟着滑溜溜的冰凹槽向西走去。

要不是听到不属于这世界的声音,他不可能找到她。

他现在已经离船数百码,在冰迷宫中迷了路。脚下蓝色的冰凹槽早就不见了,或者说,已经和许多类似的沟槽混在一起了,虽然满月与星星将一切照得像白天,却没看到有任何东西在动,雪地上也没有足迹。

接着就是那不属这世界的哭号声。

不,他停在路上,全身发抖。他已经因为寒冷而颤抖了好一阵子,现在他发抖得更厉害了。他发现,这不是哭号声,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哭号声。这是某个怪异得不得了的乐器……部分是风笛、部分是号角、部分是双簧管、部分是长笛、部分是人声,吹奏出没有旋律的乐音。音量大到他在几十码外就可以听见,不过他几乎可以确定甲板上的人听不见,尤其今夜的风出乎寻常是从东南方吹来。所有的音仍然是由单一乐器发出的合成音。厄文从来没听过像这样的声音。

演奏似乎是突然间开始,节奏就像性爱进行曲愈来愈快,然后全曲嘎然而止,仿佛已达到生理高潮,一点也不像有人正照着乐谱演奏。声音是从一片冰塔荒原里传来的,冰塔旁边有座高大的冰脊,就在克罗兹坚持在惊恐号与幽冥号间维持通畅的那条两侧有火炬路碑的路北边不到三十码远。今天晚上没有人在维修路碑,厄文独自与这片冰海相处。他,以及制造乐曲的人或东西,今夜与冰海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