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厄文(第2/8页)

“看得见什么东西吗,梅尔先生?”厄文中尉大喊,倾身靠近那团羊毛包头巾,那是水手舱班长的头。

这个较矮的人把围巾往下推了一点。他的鼻子像垂冰一样白。“你是指铲雪队吗,长官?他们爬上第一节帆桁后,我就看不见他们了。我只能一面靠耳朵听,一面暂时代替年轻的金纳德担任左舷守卫,长官。他是第三夜班铲雪队的一员,长官,但是到现在人都还没完全解冻。”

“不是,我是指冰原上的情形!”厄文大叫。

梅尔大笑。他的声音的的确确被蒙住了。“这四十八个小时以来,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到冰原的情况,中尉。这你是知道的,长官。你之前才去过冰原。”

厄文点头,用自己的保暖巾把前额和脸的下半部围得更紧些。“没有人看见沉默……沉默女士?”

“什么,长官?”梅尔先生倾身靠近他,霰弹枪成为他们两人之间一根结着冰框的金属与木头圆柱。

“沉默女士?”厄文喊着。

“没有,长官。我知道已经有好几天没人见过那个爱斯基摩女人了。她一定已经离开了,中尉,死在外面某个地方。我们总算摆脱她了。”

厄文点点头,用他肥大的手套在梅尔肥大的肩头上拍了拍,然后避开主桅下方从船尾绕过,因为在吹刮的风雪中会有巨大冰块从天而落,像炮弹一样撞击在甲板上。他去和正站在右舷侧守望的约翰·贝慈说话。

贝慈没看到任何东西,他甚至连五个带斧头出来工作的铲雪队员也没看到。

“对不起,长官,但是我并没有偷懒。劈砍声、掉落声、风刮声和冰击声全夹杂在一起,我怕我会听不见船钟响,长官。我这一班还要很久才会结束吗?”

“梅尔先生敲钟的时候,你会听见的。”厄文大喊。他倾身靠近被冰罩住的羊毛球,那是这二十六岁小伙子的头。“而且他会绕到这里来确定你知道要下哨才会下船舱去。我先走了,贝慈。”

“是的,长官。”

厄文中尉绕到帆布帐篷前方,在那里等风雪稍停的空档,他听见爬在主桅帆桁及嗡嗡发声的索具上干活的船员们的咒骂与喊叫——狂风不断想将他吹倒。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甲板上两英尺高的新积雪,潜身进入冰冻的帆布帐篷里,手脚并用地爬进舱口,顺着梯道下到船舱。

他已经在船舱搜寻过很多次了,尤其是病床区前方剩下的板条箱后面,这女人之前就是以这里为窝。不过,现在厄文是向船尾走。时间已经很晚了,船上相当安静,只听得到甲板上守卫的跺脚声,冰块撞在甲板的声音,前方船舱吊床里累坏了的船员的打呼声,狄葛先生发自火炉边的锅碗碰撞声与咒骂声,还有持续不断的刮风声与冰的摩擦声。

厄文在黑暗、狭窄的舱道中摸索前进。除了梅尔先生的房间以外,军官区的每间寝室里都有人。就这点来说,皇家海军惊恐号算是幸运。幽冥号已经有好几个军官被冰原上那只东西杀害了,其中包括约翰爵士和郭尔中尉。除了年轻的炉工班长托闰敦一年半前在毕奇岛死于自然疾病外,惊恐号上的军官、士官长或士官还没人死掉。

会议室里没有人。这里现在已经很少暖和到让人能在此长时间逗留,连书架上皮革装订的书看起来都冷冰冰,转动时能播放音乐盘乐曲的木制仪器在这些日子也很安静。在厄文穿过空无一人的军官与副官用餐房回到梯道间之前,他注意到克罗兹船长舱房里的灯还亮着。

下舱就和平常一样,非常冷也非常黑。由于船医们发现许多罐头已经腐坏,导致食物配额极度减缩,因此愈来愈少存粮搬运工会下来这里;另一方面,由于煤炭的存量所剩不多,开暖气的时段也减少,因此愈来愈少煤炭袋搬运工在这里走动。厄文发现这时整个冰库般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他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在回头走向船尾时,黑色的木梁和结冻的铁托架在四周呜咽。提灯光似乎被厚实的黑暗吞噬了,他自己呼出的气结成的冰晶雾,也让他很难看见昏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