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克罗兹(第2/8页)

在克罗兹眼中,费兹尔专利火炉看起来就和底舱的蒸气引擎一样大。除了有个超大的烤箱及六个大炉火座外,这个大型铁制新玩意还内建了一部脱盐机及一部巨大的手动抽水机,可以直接从海里或底舱中一排大贮水槽中任何一个汲水上来。但是,现在外面的海水和底舱的水全都结冻了,所以狄葛先生炉火上几个直冒泡的大锅,必须忙着融化从底舱水槽里切下再搬过来的大冰块,以供应船上所需的水。

在狄葛先生的置物架和壁橱(原本前方舷墙的所在)再过去一点,船长看见船首舱的病床区。船上已经有两年没有病床区了。这区域本来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满了板条箱与木桶,需要看船医或助理船医的船员就只能在船上时间早上七点半到狄葛先生的火炉附近看病。现在船上的存货愈来愈少,生病或受伤的人数愈来愈多,木匠就在船首舱隔出独立空间来当病床区。不过,船长还是可以看到穿过板条箱那类似隧道的信道,里面的空间是他们留给沉默女士睡觉的地方。

在六月的某天,他们花了不少时间讨论,富兰克林坚持不让这名爱斯基摩女人待在船上,克罗兹接纳了她,但是他和他的执行长利铎中尉对于该让她住在哪里有过一番荒唐的讨论。他们知道,即使是一个爱斯基摩女巫,住在甲板上或者最底下两层的船舱里也一定会冻死,所以他们只剩下主舱可以选择。她当然不能住在船员的起居区,虽然拜冰上那只东西之赐,那里的确有些空的吊床。

在克罗兹十来岁还没当船员前,以及后来他当准尉在船上实习的时期,偷渡上船的女人都是被送到船的最底层、最前方的锚缆收置间里。那里没有一丝光线,也几乎没有新鲜空气,散发着恶臭,离带她偷渡上船的幸运儿住的水手舱倒还不算远。但是即使是在六月,也就是沉默出现的时候,皇家海军惊恐号锚缆间的温度也低于零度。

不行,让她跟船员在同一个区域起居,不能列入考虑。

军官区?也许可以!那里有空房间,因为有几个军官已经死了,甚至被撕碎了。但是利铎中尉和他的船长很快就认为,男人睡觉时如果在薄隔间及滑动房门外有个女人,那样很不健康。

那怎么办?他们不可能特别为她安排睡觉的地方,然后派一名武装守卫随时保护她。

最后的点子是爱德华·利铎想到的:在原本该是病床区的船首舱中移动一些储藏箱,制造出能让她在里面睡觉的小洞窟。船上唯一一个整晚、每晚都醒着的人就是狄葛先生,他总是尽责地在烘烤他的比斯吉及煎早餐要吃的肉。即使狄葛先生曾经对女人感兴趣,但至少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此外利铎中尉和克罗兹船长还考虑到,住在靠近费兹尔专利火炉的地方,会让客人感到温暖。

安排很成功,没错。但是沉默女士受不了闷热,她在隐藏在板条箱及木桶间的小洞穴里睡觉时,只好全身赤裸地躺在毛皮上。船长无意间发现了,影像就此停留在他脑海里。

在自己还没和火炉上的大冰块一样开始融化前,克罗兹赶紧从钩子上取下一个提灯点亮,把舱口盖打开,爬梯子到下舱去。

说下舱“很冷”是过于轻描淡写。克罗兹知道,在他还没到极地航行之前,他常常如此形容。实际上,光是从主舱爬六英尺长的梯子下去,温度就下降了至少六十度。这里是绝对的黑暗。

克罗兹照着船长平常的工作,花了一分钟四处看了看。提灯发出的光很微弱,大约只能把他呼出的雾气照亮。他四周是由板条箱、大桶、锡罐、酒桶、木桶、煤炭袋及被帆布盖住的一堆堆东西布成的迷阵,这些东西是船上仅剩无多的补给品,从地板直堆到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