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发明之父(第4/7页)

“假如有一个人,他导致了金字塔的建造,他能想象他的心情吗?星座图的绘制?行星的运动?制造第一个轮子?演示火的真正用途?”伯爵望着巴黎,却只看见一片虚无。“从零开始拉扯大一整个种族。只为了拯救他自己的种族。”

伯爵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卡洛斯的表现很奇怪。她猜到他会有点高潮过后的空虚感,但现在完全是另一码事。漠然不见了,优雅的冷静也不见了。此刻的他狂热得微微颤抖。她突然一阵激动。也许这场惊天大犯罪只是打开了一扇门,门里的东西更加胆大妄为、惊世骇俗。但同时她也很困惑。“你在说什么啊,我亲爱的?一个人不可能做到所有事情!”

“我要的不是所有事情。”卡洛斯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语气是那么不寻常。既君临天下,又低声下气。仿佛富豪在和死神讨价还价。对,没错,他们有这么一幅画来着。当然有,而且不止一幅。“我要的只是一场生命……还有我的人民的生命。”

他的人民?他想说的是这个?他想告诉她什么事情,与他的家族起源有关的事情?会是这样吗?他对财富的执着,藏匿多年的艺术作品重见天日。时不时胡言乱语,听着像是永世流浪的犹太人。是这样吗?他想告诉她的是这个吗?他们之间当然不该存在任何秘密。她换上哄骗的语气。“你还好吗,亲爱的?”

“好。”伯爵已经在许多年之外了。身边的房间在渐渐消散。小钩子在拉扯头脑的边角。联系正在形成。这具陌生的躯体,这张恐怖的面容,这个愚蠢的世界,全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海蒂关切地盯着卡洛斯。他不是第一次变成这个样子了。有一次,她发现伯爵躺在日内瓦饭店客房的地上,拒绝接受所有帮助。饭店的医生说这是癫痫小发作,她不需要担心。医生没说错。发作很快过去,没有留下后遗症。了不起的人就会遇到这种事情。她应该能预料到的,白痴达根把伯爵打出了脑震荡,恰恰能诱发疾病发作。她应该能认出先兆的。现在这种不寻常的兴奋就是大浪来袭前的最后一波潮水。心不在焉,颤抖,胡话。每逢这种时刻,他就显得那么渺小,像个凡人。她需要始终陪着他,但现在他就仿佛她根本不在这里。

伯爵只能听见一个词。这个词在烧灼他大脑里的所有回路。

“斯卡罗斯。”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别担心。我感觉很好。请离开我们。”

“我们?”伯爵夫人一惊。

“我!”他绝望地叫道。“请离开我!”

他知道伯爵夫人跑到了他身旁,想安慰他,搂着他。这儿有冰袋,有香槟,有躺椅。她会绕着他忙来忙去,就好像他是被娇惯的宠物狗。她为什么就不能出去呢?

“离开我!”他大喝道,挤出一个最可怕的微笑,尽量温柔地说,“我过一会儿就来找你。”

值此危急时刻,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离开伯爵。尤其是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出去!”他尖叫,抬起胳膊指着门。他不肯转身,不肯面对她。他嗓音嘶哑而微弱。“快出去。”

她不想觉得受到了伤害,但那是不可能的。真是讨厌,伯爵甚至不允许她同情他,不允许她表现出更真挚、更善意的一面。假如这是浪漫故事,伯爵就会允许她照顾他。但这是现实。伯爵与她总是保持一定距离。总是。

海蒂拿起酒杯,一阵风似的走出房间,恶狠狠地摔上门。

卡洛斯没有听见。巴黎的灯火也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永恒。万事万物聚集成一个美妙的词汇,完美地解释了一切。

“斯卡罗斯。”

五个世纪前,谭克莱蒂船长也被同一个词,被潮水般涌入大脑的念头压得动弹不得。链接逐渐成形,但这会儿来得非常不是时候。念头以前只是涓涓细流,此刻却变成了滔天洪水,从历史开端到终结的无数事实穿过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