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藏地下(第6/10页)

假如你见过杰加洛斯太空船,此刻就会想:“唔,这东西很眼熟。要是翻过来就好了。”

假如你没有见过杰加洛斯太空船,此刻就会想,把鸡蛋放在精巧得可怕的这么一个装置中央似乎完全不知所谓。

博士躲在一张桌子背后看着,觉得这东西稍微有点眼熟。但他这一辈子时时刻刻都觉得各种东西稍微有点眼熟。通常只是疯狂机器人。他很害怕有一天会是妻子们。

罗曼娜隔着葡萄酒架张望,恭喜自己早些时候那个滑稽的念头没猜错,电脑处理器阵列确实在计算。她猜对了。其中牵涉到鸡蛋。

达根靠储藏室的房门遮挡身体,他只是开心地直点头。一个弱了吧唧的小矮子。终于可以揍人啦!

克伦斯基依然没有发觉那不是幻觉,而是确实有三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把鸡蛋摆在平台上,然后打开机器球形底部内侧的小活门,拨动开关,后退到很远的地方。

三脚架涌出一看就很烧钱的蓝色能量波,球体上方逐渐形成一个气泡,完全包裹住鸡蛋。克伦斯基背后,全地球最先进的电脑开始处理这个鸡蛋;几英里外市郊的一个发电站,计数表疯转得看不清数字,灯光忽然变得黯淡。

博尔基在他的顶楼拼命想克制住冲动,不把最新一幅肖像的面部画成表盘。他没有成功,痛苦地折断一段炭笔,将碎片扔向屋角。

气泡里,鸡蛋上出现了裂纹。一个新生命慢慢地啄开蛋壳,生平第一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要是小鸡的眼睛能正常工作,它首先会见到的是个干瘪矮子在欢欣鼓掌。

克伦斯基开心地望着小鸡。克伦斯基处理机成功地加速了孵蛋周期,因子高达十七个克伦斯基。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克伦斯基的心思彻底沉浸在新生小鸡犹豫不决的步伐里。他太全神贯注了,没有注意到一条穿破旧战壕雨衣的大汉在走向他,一只拳头喜滋滋地敲打着手掌心。他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穿学生制服的漂亮姑娘拼命打手势叫那条迟钝大汉停下。他更没有注意到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站在他背后,漫不经心地用围巾擦亮一只烧杯。

对,直到这个男人很有礼貌地清清嗓子,然后拍了拍教授的肩膀。

克伦斯基教授望着站在背后的陌生人,视线里充满困惑。这家伙是谁?他在这儿干什么?是什么迷路的派对客人吗?也许是个艺术家?但这双淡蓝色的眼睛里饱含智慧,而且满脸灿烂喜悦的笑容。克伦斯基忽然意识到他有很久没见过真诚的笑容了。男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简直是照亮全世界的一束喜悦之光。

“你说是先有鸡,”男人用浑厚的嗓音说,“还是先有蛋?”

“你是谁?”克伦斯基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很安全。

“我?”男人指着他自己,好像这辈子都没被问过这个问题,就算有人问过,答案其实也不重要。

“对,你是谁,你在这儿干什么?”克伦斯基一阵怀疑。

“我?我是博士啊。”就好像这足以解答一切问题了。

博士指着那一幕略略有点荒谬的景象:全地球有史以来最昂贵的大机器,将所有能量投射在一只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小鸡身上。

“你做的研究很有意思,”他对教授说,“但你彻底搞错了。”

城堡的舞厅被人遗忘了近一个世纪。镀银镜子多年前就已遍生黑斑。石膏天使跌落凡尘。精致的视觉陷阱天花板描绘着栩栩如生的森林风光,如今长满了苔藓。幽魂似的防尘布裹着家具的骨架。厅堂中弥漫着哀伤的腐朽气息,就像止歇许久的四重奏送出的最后几个音符。

斯卡列奥尼来这里是为了“演一出戏”——这四个字的每一层意义都得到了体现。赫尔曼小心翼翼地卷起一块奥斯曼地毯的残尸。伯爵夫人坐在躺椅上,跷着一条腿,仔细打量她的丈夫。她已经问过两次他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