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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她隐约看到门厅最里面有一座服务柜台。柜台上的玻璃反射出灯光,那个位置跟她记忆中一样。这里的格局就跟她爸爸工作的育儿区一样。很多年以前,她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她实在很难想象,这里竟然会是另一座地堡,另一间育儿区,很难想象住在这里的是别人。那些孩子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玩耍嬉戏,而隔着一座山丘,在另一座地堡,在同一时间,在同样的楼层,从前的她也曾经跟他们一样出生长大,玩耍嬉戏。他们在同样的楼层里奔跑嬉戏,玩捉迷藏,玩各种他们自己发明的游戏,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站在育儿区门口,所以才会勾起那么多回忆,然而,她就是忍不住会想到这里也曾经住了那么多人。那些人就在这里出生,长大成人,恋爱,然后有一天亲手埋葬他们至爱的人。

而那些人现在都在外面。刚刚她就是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去,踢到他们的骨头和骨灰,走进他们住的地方,而很久以前,他们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茱丽叶不由得开始想,那是多久以前的事,这座地堡已经被废弃多久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楼梯井里还有灯光,那意味着蓄电房还有电力。此刻,她忽然很需要找张纸来算一下,算算看他们死了多久了,而那不光是因为好奇心作祟,更是因为那跟她有切身关系:她有没有办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她往里面看了最后一眼,心里忽然有点懊悔,当初经过育儿区的时候,没有见她爸爸最后一面。然后,茱丽叶关上门,把过去的记忆和悔恨留在那个黑暗世界里,开始思索自己的处境。这座地堡,很可能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想到这个,那种活下来的兴奋心情突然消失无踪。此刻,盘据她心思的,是眼前绝对孤立的处境和求生存的艰巨挑战。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更证明了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要怎么活下去。她身上似乎还闻得到汤汁的腐臭味,她嘴里还残留着刚刚恶心呕吐的胃酸。她需要喝水。她需要衣服。这种最根本的生存需求已经变成最迫切要解决的问题,逼得她暂时无法再去想目前孤立的处境,逼得她要赶快把过去的悔恨抛到脑后。

如果两座地堡结构都一样,那么,三十楼应该就是第一层水耕区,而水耕区楼下就是土耕区。高段楼层有两层土耕区,这一层是比较大的。这时候,茱丽叶感觉到一股冷风沿着楼梯井吹上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看样子,楼梯井有空气循环,这意味着,越往下走会越冷。但她还是决定继续往下走——越往底下越好。到了下一层楼,她又推开门看看里面。里面太暗了,连门厅的走廊入口都看不到,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办公室之类的。她努力回想,自己住的地堡十四楼是什么,可是却想不起来。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在她住的那座地堡里,上面的楼层她也不熟,根本搞不清楚哪一楼是做什么的,所以,到了另一座地堡,她也一样完全搞不清楚。

于是,她把十四楼的门完全推开,然后把刀子插在网格地板上,刀柄凸出来正好可以卡住门板,让门开着。这样一来,楼梯井的灯光就可以照进去,她就可以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到最靠外面的几间办公室里找找看有没有她需要的东西。

她逐一打开每间办公室的门,发现门板后面都没有吊着工作服。其中有一间摆着一张会议桌,好像原先有人准备要在那里开会。桌上有一个水瓶,只可惜,水都已经蒸干了,不过,桌上那条紫色的桌布,拿来披在身上应该可以保暖,最起码比赤裸着身体好。茱丽叶拿开桌上的杯子、盘子和水瓶,然后拿起那条桌布披在肩上,可是,她发觉只要稍微动一下,桌布就会滑掉。她抓住桌布的两角,试着想打结,可是试了半天都打不好,于是她就走到外面的平台上,那里比较亮,看得比较清楚。她拿掉肩上的桌布,然后拿起那把刀。刀子一抽出来,门又开始“嘎吱嘎吱”地关上了。她用那把刀在桌布中央割开一条长长的缝,然后拿起桌布从头上套进去,结果桌布前后两边都垂到脚的位置。于是,她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把桌布两头太长的部分割掉。割下来的两截长布条,一条当成带子绑在腰上,一条缠在头上。这样更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