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3/4页)

瑟曼依然一动不动。

“告诉我为什么。”唐纳德说。他的声音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但他假装自己没事儿。枪口已经下垂,他将它往上抬了抬。

“因为没人可以知道,”瑟曼终于说道,“它得同我们一起死去。”

“什么死去?”

瑟曼再次舔了舔嘴唇:“知识。我们没有收入《遗赠》的那些东西。那种只消按下一个按钮便能将它全部终结的能力。”

唐纳德笑了:“你以为我们就再也发现不了它们了吗?那种毁灭我们自己的法子?”

瑟曼耸了耸赤裸的肩,上面升腾的蒸汽已经消散:“最终会,可所需要的时间要比现在长得多。”

唐纳德将手中的枪朝着四下里的冰棺挥了挥:“那所有这一切都会随之而去。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群体,你的星际飞船只有一艘可以着陆,其他一切都会被关闭。那就是你们的契约?”

瑟曼点了点头。

“呵,有人打破了你们的契约,”唐纳德说,“有人把我放上了你的位置。我现在才是羊倌。”

瑟曼睁大了双眼,目光从枪口转向了唐纳德衣领上夹着的身份识别卡,不停地咬紧牙关,又将它们松了开来,上下牙的“咯咯”打架声也随即终止了。“不!”他说。

“这工作从来就不是我要的。”唐纳德说道,更像是对自己而非瑟曼。他稳住了枪口:“所有这些工作。”

“我也一样。”瑟曼回答,而唐纳德则再次想起了那些囚徒和狱卒。也有可能此时在这冰棺中的便是他,此时站在这儿拿着枪的也有可能是任何人。这,便是这个体系。

他心底里还有上百件事想要去问,想要去说。他想告诉这个人,他曾几乎视他为父亲,可若是一名父亲有多么可敬就有多么混账,那又有什么意义?他想对着瑟曼大喊大叫,责问他究竟都对这个世界干了什么。可唐纳德心底某处却知道这份伤害早已在许久之前便完成了,而且还无法治愈。而且最后,他心底还有一部分想要呼救,想要将这个人从他的冰棺中放出,想要去代替他,蜷缩在里边,回去睡觉——他心底的那个地方是如此地清楚,清楚去做一名囚徒会比做狱卒简单上一百倍。可他妹妹就在上面,正在恢复。他们俩都有更多的问题需要去解答。而且在那个不远的地堡当中,一场变革正在悄然发生——一场终结暴乱的变革,而唐纳德想要看看它是如何演绎的。

这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唐纳德心头一一掠过。要不了多长时间,威尔逊医生便会回到他的办公桌上,说不定会瞥上一眼屏幕,然后碰巧看到这边的监控画面。唐纳德已经意识到,唤醒这个老人,听听他的诸般借口,原本就是一个错误。这地方原本就没什么真相可言。

瑟曼俯身向前。“唐尼。”他说着,将那两只被缚的手朝着唐纳德的枪伸了过来。他的双臂是如此虚弱,移动得如此缓慢,唐纳德觉得他似乎根本就不是来夺他的枪的,而是想要将它拉近一些,顶到自己的胸膛上,或者像维克多那般塞到自己的口中。老人的目光当中,尽是无尽的悲凉。

瑟曼的手就那样伸过了冰棺边缘,朝着那只枪而来,而唐纳德差点便把它递给了他,只是为了看看他究竟会怎么做。

不过,他选择了扣动扳机。他趁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后悔,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声惊人。一道白光闪过,一声恐怖的声响带着回音传遍了上千个沉睡的魂灵,随即便有一个人轰然倒在了一副冰棺当中。

唐纳德的双手颤抖了。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天去办公室的情形,想起了这个人对自己的种种作为,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次会面。他就那样获得了一份自己并不大胜任的工作,一份一开始时看不清它的庐山真面目的工作。还记得那个早晨,当他以一名参议员的身份醒来,意识到自己已成为这个强大的国家中少数几个接近权力核心的人时,恐惧伴随着成就感一起到来。而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疯子的病友——那个疯子要求筑起自己的避难所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