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4页)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其中一条如此说道。与其搭配的是一幅粗犷的画,上面画着一男一女站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山色碧绿,天空湛蓝,一如图画书中那般。又有一条:“循着心底里的光去梦”,搭配的是几条弧度优雅的色带。对于这样的形状,鸦夫人有专门的名称,可他一时想不起来了。另外一条则很熟悉:“去更远的远方”,画的是一只乌鸦,栖息在一棵硕大无朋的树上,双翅凌风,一副就要展翅翱翔的模样。

“杰弗里谢顶了。”鸦夫人说着,将一只手在她头顶那稀疏的白发上比画了一下。

“我晓得。”米什说。这地堡中的成年人和老人竟有这么多是她的学生,这可真奇怪。走廊上,一个储物柜发出了“砰”的一声响。米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这个房间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书桌,还有一个个的小隔间,摆放着卷起来的垫子。每当鸦夫人唱起那些早已被人遗忘的歌谣时,他们便会在地上找一个地方,铺好垫子,慢慢入眠。他想念那样的日子,想念那些充斥着稀奇事物的老故事。刚在那张小小的书桌上,米什突然觉得自己一如鸦夫人这般苍老,距离自己的青春已是如此遥远。

“把这个给杰弗里,然后亲手把我的信交到罗德尼手中。一定要亲自去交,好吗?”

他抓起自己的背包,将两样东西一起放进了文件袋里,没有提及报酬的事——哪怕是想上那么一想,也会让米什无地自容。不过,将手探进包里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带给她的东西。昨晚那一场仗差点让他忘了这回事。

“噢,我从农场上给您带来了这些。”他掏出来几根小小的黄瓜、两个辣椒和一个大西红柿——上面已有了伤痕,将它们放在桌上,“给您打蔬菜汁喝的。”

鸦夫人将双手合在一起,开心地笑了。

“下次过来时有什么要给您带的吗?”

“叫他们来看我,”她一脸沟壑纵横地笑,“我在乎的所有小家伙。只要一有时间,就过来坐坐,好吗?”

米什捏了捏她的胳膊,感觉它就像是在袖管中插了一根帚柄。“我会的,”他说,“而且您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弗兰基让我给您问好。”

“他应该来得更勤一些的。”她告诉他,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方便,”他说,“我敢肯定他也想来得更勤些。”

“你告诉他,”她说,“告诉他我没多少时间了——”

米什笑了,挥挥手赶走了那个病态的念头:“您肯定也跟我爷爷说过同样的话,甚至包括他老人家的父亲。”

鸦夫人笑了,像是事实还真是如此。“未雨绸缪,”她说,“总有一天能够用上。”

米什笑了,他喜欢这话:“不过,我还是希望您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啦。没人愿意听这样的话。”

“他们可能不喜欢,但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她伸出双臂,袖子滑了下去,再次露出了上面的绷带。“告诉我,你在这两只手上看到了什么?”她将它们翻了过来,又翻了过去。

“我看到了时间。”米什脱口而出,不知道这念头到底从何而来。他硬生生地移开了目光,突然发现她的皮肤是那么古怪,就如同收获季节过了许久后,才在地里被发现的缩了水的土豆。他讨厌自己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时间,那是肯定的。”鸦夫人说,“这儿有的是时间。不过,也有残余。我记得一切曾经要好得多。忆苦,才能思甜。”

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待再次仰头看向米什时,她的目光中已有了深深的悲凉。米什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潮湿了,部分是因为不舒服,部分则是因为笼罩在他们对话上的犹如棺椁一般的阴郁。这让他想起了今天正是他的生日。念及此,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头发紧,心头发空。他知道,鸦夫人肯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她爱他,不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