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派对时间(第2/6页)

入口大堂里,一群住户正站在物业经理办公室外面冲他的秘书大声抗议。第9层的供电系统依旧不工作,一入夜,整层全黑。虽说夏天日照长已属大幸,但也还是给50户人带来了很多不便。寓所里的电器无一能用,上下楼层的邻居对他们的协助也已达到极限。

斯蒂尔看着他们,并没有同情他们的样子。才不到30岁,他的举止已妥妥像个中年人。莱恩察觉到自己着了迷一般看着他头上完美的中分,像在探一个洞穴。

“这些人啊,总有事情发牢骚,”走进电梯时,斯蒂尔跟莱恩私下说,“不是这儿就是那儿的。新楼里的配套服务总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运转顺畅,可他们偏不接受。”

“毕竟,停电还是麻烦的。”

斯蒂尔摇摇头:“他们啊,老是开那些复杂的音响设备,用各种不必要的电器,把总闸搞到过载。那些当妈的,都懒得从安乐椅上坐起身来,于是还用上了什么电子婴儿看护器,给小孩做饭还要用专用搅碎机……”

莱恩只求这一程赶紧走完,对于刚和邻居之间萌生出的凝聚力,他已经后悔不迭。说不出为什么,斯蒂尔让他感到紧张。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莱恩多么希望自己当初买的公寓是在30层以上。高速电梯堪称极乐。

到达25层走出电梯的时候,他表示:“我看这里的小朋友都还不错的。”

牙医用奇大的力气抓住了莱恩的手肘。他的笑容让人宽慰,咧出的那一嘴牙亮得好似用抛光的象牙雕刻出的迷你教堂。

“相信我,莱恩。我看的可是他们的牙。”

斯蒂尔的语气里带着问难,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那些富足的邻居,而是在形容一群大多没什么出息的外来务工者,这让莱恩感到意外。他自己是和9层的几位住户略有交情的:一位是社会学家,是夏洛特·梅尔维尔的朋友;一位是空中交管员,常和住在25层的朋友玩弦乐三重奏,此人风趣优雅,提着大提琴进电梯的时候,莱恩常与他聊天。不过,旁观者清。

出门找安东尼·罗亚尔打壁球的这段时间里,莱恩对站队效忠的分化程度有了清晰到家的认知。他搭乘电梯到了40层,且像往常一样早到了十分钟,这样就可以走到天台上去。眼前那壮观的景象总是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这片混凝土风光好恶参半。令人心动的那部分原因再明显不过:打造出这样的环境,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见不着人。

莱恩穿着运动服靠着护栏,全身舒坦到微颤起来。他抬手遮住双眼,挡住了从大厦表面蒸腾起的湍急气流。连成一片的礼堂屋顶,蜿蜒的堤道和由直线构成的幕墙组成了一幅令人着迷的几何拼图——迷人得不像用来居住的建筑,更像是在某个神秘的通灵仪式中被人无意识画出的画。

在莱恩左侧50英尺开外,一场鸡尾酒会正在进行。两张覆着白布的自助餐台上摆满了开胃品和玻璃杯,一名侍者正站在移动吧台后面倒着酒。三十余位身着晚装的宾客三五成群站着谈天。有那么几分钟,莱恩没理会他们,心不在焉地用他的球拍盒敲着护栏。但是谈话声嘈杂活跃得有些过了,终于让他转过头去。几位客人正朝着他这边看,莱恩很肯定他们正在议论自己。整场子的人都在向他靠近,最近的一位客人已经离他不过10英尺。所有来宾都是最上面三层的住户。更不寻常的则是他们拘谨的正装。这摩天楼里的派对,莱恩就没见过谁不是穿的休闲服;而在这里,男宾清一色无尾礼服黑领结,女宾则均着拖地晚装。所有人的举手投足都带着目的,仿佛不是在参加派对,而是在开计划会议。

在莱恩几乎伸手可及的地方,身形无懈可击的画商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架势,晚礼服的翻领像是推运过度的风箱一般压出了褶子。他身旁那两位,证券交易商的太太和名流摄影师的太太,也都嫌恶地瞪着莱恩的白色运动衣和帆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