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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法德紧张起来,结巴了好几秒钟。他行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小幅双颌首礼,这是参宿四家族内部表示尊敬的传统问候方式。

“喔……呃,你好,曾祖父……”他低声说。

小个子老人走近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中凝视片刻,冷不防对曾孙戳出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

“哈!”他喝道。“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伟大血脉的最后一代。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零世。”

“一世。”

“零世,”那人影恶声恶气地说。赞法德痛恨这个声音,他总觉得这声音仿佛指甲,所刮的黑板在他看来就是他的灵魂。

他在座位上笨拙地动了动身子。

“呃,是的,”他喃喃道,“呃,你看,关于花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一直想给你送花的,可你猜怎么着?店里的花环刚好卖完了,所以……”

“你忘了!”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四世怒道。

“嗯……”

“太忙了对吧?从不考虑其他人。活人全都这个德性。”

“赞法德,两分钟,”福特敬畏地轻声说。

赞法德紧张得坐立不安。

“是的,但我真的想送花来着,”他说。“还会写信给曾祖母,等我们一逃出这个……”

“曾祖母,”消瘦的小个子人影沉吟道。

“是的,”赞法德说,“呃,她怎么样?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去探望她。但我们首先得要……”

“你已故的曾祖母和我过得很好,”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四世气呼呼地说。

“啊。哦。”

“但对你非常失望,年轻人赞法德……”

“好的,可是……”赞法德对掌控这场对话觉得异常力不从心,身边福特沉重的呼吸声告诉他时间正在飞快逝去。巨响和晃动已经达到可怖的程度。一片昏暗之中,他看见翠莉安和亚瑟脸色发白,眼睛眨也不眨。

“呃,曾祖父……”

“我们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体验到的失望绝非一星半点……”

“您说得对,但请听我说,此时此刻您也看见……”

“更别说耻辱了!”

“您能不能稍微听我说一句……”

“我想说的是,你到底打算怎么折腾自己的人生啊?”

“我正在遭受沃贡舰队袭击!”赞法德喊道。他喊得很夸张,但自从谈话开始,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获得机会,让对方理解此刻处境的本质。

“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小个子老人耸耸肩。

“但您看啊,事情正在发生!”赞法德焦躁地坚持道。

已经作古的先人点点头,拿起亚瑟·邓特带上舰桥的杯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呃……曾祖父……”

“知道吗?”鬼魂般的人影打断他,用苛责的眼神盯着赞法德,“参宿四五号行星的轨道略有一丁点儿偏心。”

赞法德不知道,同时发现他很难集中精神思考这条资讯有何含义,原因有轰然巨响,有死亡正在迫近,等等等等。

“呃,不知道……您看呐,”他说。

“我在坟墓里直打转!”他的先人咆哮道,砰的一声放下杯子,向赞法德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树枝似的透明手指。

“都怪你!”他尖叫道。

“一分三十秒,”福特捧着脑袋喃喃自语。

“对,您看,曾祖父,能不能帮个忙,因为……”

“帮忙?”老人大声惊呼,像是听见有人要吃白鼬。

“对,帮忙,最好是,现在,因为否则……”

“帮忙!”老人重复道,像是听见有人要吃小圆面包夹嫩烤白鼬配炸薯条。他站在那里,惊呆了。

“你成天在银河系东游西荡,和你……”先人打个轻蔑的手势,“和你这群狐朋狗友,忙得没空到我的坟头献花——连塑料花都行,那倒是反而更适合你,但你就是懒得来。我太忙。我太摩登。我太有怀疑精神——直到忽然发现自己走投无路,才突然对星界[1]有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