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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还小。”他说。

“你那时候还是个基库尤人。”我说。

“我仍然是个基库尤人。”

“你是个接触了欧洲人的知识和欧洲历史的基库尤人。”我说,“如果你要接替我担任蒙杜木古,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欧洲人随时可以取消我们的许可证,你必须能够和他们对话,操作他们的机器。但你作为基库尤人和蒙杜木古的最大挑战,是避免被他们腐化。”

“我并不觉得被腐化了。”他说,“我从电脑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的确。”我表示同意。一只鱼鹰懒洋洋地在我们上空盘旋,微风送来附近一群角马的气味。“你也忘记了很多东西。”

“我忘记了什么?”他看着鱼鹰俯冲下来从河里抓走一条鱼,问道,“你可以考考我,看看我的记忆力有多好。”

“你忘记了故事的真正价值是,聆听者必须给它带来一些东西。”我说,“我本可以直接命令你不许迟到,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故事的目的是让你用大脑理解你为什么不应该迟到。”我停了一下,“你还忘了我们为什么不应该尝试成为欧洲人。我们尝试过一次,但我们只是变成了肯尼亚人。”

他有很久没有开口。最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咱们今天可以不上课吗?”他问道,“你说了很多,我要好好想一想。”

我点头表示同意,“明天再来,咱们讨论一下你思考的东西。”

他站起身,沿着曲折漫长的小路从我的小山回村子去了。

第二天,我等他等到太阳当空,但他没有来。

羽毛渐丰的小鸟应该试试翅膀,年轻人也应该通过质疑权威来试试自己的能力。我对恩德米没有恶意,只是等待着他回来的那一天,等待他变得谦卑一些,继续学习。

但我现在没有助手的事实并不能免除我的职责。我每天都下山到村里去,为稻草人施咒,和柯因纳格一起参加长老会的会议。我给老西博基拿来了治关节炎的新油膏,还向恩迦献祭了一只山羊,请他批准马鲁塔和其他部落的一个小伙子即将举行的婚礼。

和往常一样,我在村子里忙活时,无论走到何处,孩子们都跟着我,求我停下手头的事,给他们讲个故事。我忙了两天,因为蒙杜木古有很多事要做,但第三天早上我有点空闲时间,便把他们召集来,围坐在一棵刺槐树的树荫下。

“你们想听什么故事?”我问道。

“给我们讲讲过去,我们还居住在肯尼亚时的生活。”一个女孩说。

我微笑起来。他们总想听肯尼亚的故事——他们并不知道肯尼亚在哪里,也不知道它对基库尤人意味着什么。但我们住在肯尼亚的时候,狮子、犀牛和大象还没灭绝,他们很喜欢动物在故事里说话,比人还有智慧。我讲故事的时候,他们自己会模仿这种智慧。

“那好。”我说,“我给你们讲愚蠢的狮子的故事。”

他们围成一个半圆,或坐或蹲,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开口讲了起来:“从前,有一头愚蠢的狮子住在圣山基里尼亚加的山坡上。由于它很愚蠢,它不相信恩迦把这座山给了吉库尤,也就是第一个人类。有一天早上……”

“你讲错了,柯里巴。”一个男孩说。

我眯起眼睛看过去,是姆杜图,卡伦扎的儿子。

“你竟敢打断你的蒙杜木古?”我严厉地说,“而且甚至还反对他。为什么?”

“恩迦没有把基里尼亚加给吉库尤。”姆杜图站起来说道。

“他当然给了。”我答道,“基里尼亚加属于基库尤人。”

“不可能。”他坚持道,“基里尼亚加不是基库尤名字,而是马赛名字。‘基里’在马赛语里是‘山’的意思,‘尼亚加’的意思是‘光’。这样说来,恩迦不是更有可能把这座山给了马赛人,然后我们的战士又把它从他们手里抢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