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外交行动(第5/8页)

费利克只感到一阵作呕,难以形容的味道直冲鼻孔。“杀掉它,让它快滚开。”他呜咽着说,迈步向后退去,靠在了一棵树上。“求你了!”

“明白。”“节日”的声音仍是那么模糊而又遥远,但似乎语调已发生了某种改变。“弗瑞治保安愿为你效劳。请问我们如何为你提供帮助?”

小丑们正从四面围拢过来。“杀掉它们!”费利克斯喘息着叫道,“把我救出去!”

“正在捕获目标。X射线激光电池正在联机。请注意,当前的轨道倾角不利于执行手术切除式的射击。捂住你的眼睛。”

费利克斯连忙抬起胳膊挡住面孔。马上,他像透视一般看到,自己全身的骨骼突然闪现成了红色的剪影。瞬间之后,一声雷鸣訇然响起,一股热力骤然袭来,仿佛有人就在他面前打开了地狱之门。他的皮肤感到阵阵刺痛,就像刺猾夫人在紧紧拥抱着他,不同的只是他现在全身都如同针扎一般。林中的树木纷纷倾倒,而那种声响就好似惊慌失措的鸟儿在奋力拍打翅膀。一秒钟之后,闪光和巨响再度降临,这次是在他的身后,接着又发作了三四次,离他越来越远。

“事件控制程序关闭。威胁已解除。请注意,你刚才受到电离辐射,剂量约为四格雷,如不接受紧急救治则会有生命危险。医疗救助包裹已发送完毕。请待在原地,包裹将在二十二分钟之后送达。多谢惠顾,祝你今天过得愉快。”

费利克斯躺在树下大口喘着气,他感到头晕目眩,还有点儿恶心:自己大腿骨留下的残余影像仍横在眼前,闪动着鬼魅般的紫色光彩。“我要兔子先生回来。”他朝电话机喃喃说道,但电话中再也没有回音。他哭了,沮丧和孤独让他止不住泪水。但很快,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当从星星上滑下的那只蜘蛛来到他身旁时,他依然睡着。蜘蛛马上行动,把他织进了一只银色的茧,但吐出的纤维并不是蚕丝,然后开始分解并重塑他被辐射损伤的身体。到目前为止,这已是他第三次脱胎换骨了,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谁让他提出了第三个愿望呢?恢复青春、真正的朋友……还有,他由衷地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小男孩,却并不十分明白:充满冒险的人生并没有多少乐趣,而他就是那个不得不这样过活的人。

马丁坐在牢房薄薄的床垫上,算着自己在被处决前还能活多少天。

六天后,舰队将进行前往罗查德星球的最后一次跃迁。在那之前,他们大概要把给养从剩余的补给舰上运到远征战船中,再让所有的多余人员登上补给舰回老家——被遣返的士兵中,有的人在航程中突然发疯,有的人患上了致残性疾病,再有就是那些不符合要求的过剩人员。或许他们也会让他挪地方走人,与那些病残者一起被遣返,回到新共和国去接受审判,而罪名则是一级重罪:在船厂从事间谍活动。不知何故,他总是感到怀疑,他的辩护托辞(船厂工作的必要性)不会对自己有多大益处。那个来自情报局的鼻涕娃娃早已对他怀恨在心,会不择任何手段将他置于死地。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另外,他也可能一直被关在船上的牢房里,直到抵达目的地。如果这样做,他们就会意识到,有人在瓦讷克号的四维空间导航系统中装上了累积延时装置,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彻底毁掉了他们的计划,让舰队无法通过类空轨道对“节日”实施偷袭。如此一来,他们单凭逻辑也能推断出有人在蓄意破坏,而那个阴谋破坏者已经被他们关进了牢房,像感恩节的火鸡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

他已经取得成功,圆满完成了任务,违反因果律的大威胁已被解除,但这个结果并未让马丁感到满心欢喜。他猜测,这世上或许真有些英雄愿意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到气闸前慷慨赴死,但他可不是这样的人物。他更愿意去打开瑞秋卧室的门,而不是那扇通往真空死地的门;他更愿意在瑞秋的私处气喘吁吁,而不是在真空中拼命喘气。他阴郁地想,这就是自己典型的生活模式:先是坠入爱河——这恼人的痴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然后马上一跤跌进臭粪坑。他有经验,知道自己不应抱多少幻想:瑞秋是个棱角毛刺多多的主,简直能当指甲锉来用,而且从某些方面看,他们两人没有多少共同之处。但单独一人被扔在一间狭小的囚室里,这种经历让他感到恐惧而又孤独;令他感到更加孤独的是,他知道爱人离自己还不到三十米远,却根本没办法帮他。或许她自己也受到了怀疑。他只希望能和瑞秋长相厮守,最好是某个离新共和国有数光年之遥的地方,共度漫长的时光,与这里再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