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两年后 1(第2/3页)

在这种地方会做噩梦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但她随即想起,在疯狂的梦境占据她的脑海之前,她做了什么。过去两天里,愧疚不断纠缠着她,令她几乎无法入睡。很显然,她毁了提莫的机会。不是出于故意,也并非因为无能,但她确实把他选做了受损冬眠箱中的第一个苏醒者。问题不在于男孩那条畸形的腿,也不在于他恐怕没法和其他孩子一样聪明的事实。问题在于,提莫苏醒后的几十天里,他没有半点成长的迹象。

可靠的设备远在几千光年之外。“纵横二号”和这个古怪的着陆舱是她仅有的资源。她想起自己输入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数据,她把提莫的冬眠记录与“纵横二号”的最新医疗测试报告结合起来,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也没有机器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她明白了那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提莫变成了一件极具价值的……试验品。

等拉芙娜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把头埋进臂弯,疲惫得不想再去寻找任何技术方面的补救措施,也不再竭力否认自己成了随意摆布他人性命之人。

所以我就这么睡着,然后做了噩梦?她凝视着浅绿色的舱壁。她太累了,又满心挫败感。拉芙娜长叹一口气。她经常会做有关瘟疫舰队的噩梦,但都没有这次这么古怪。她的潜意识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梦是为了转移她对提莫的愧疚而做的。

她断开头戴式显示器,爬出舱外。三年前,斯佳娜和阿恩·奥尔森多把孩子们带到这里时,周围还是开阔的草地。她在蜘蛛般的起落架边伫立片刻,扫视着这座干燥凉爽的墓穴。想象一下吧,太空船的上方建造着一座城堡。这儿可是爬行界。

她将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返这里,直到所有孩子都苏醒为止——但她很庆幸今天不用再和这儿扯上关系了。再攀上两段台阶,她就会来到夏日阳光下的城堡中庭。刚刚下课的孩子们会在那里和他们的爪族朋友玩耍。如果她留下来和他们聊聊天儿,就能在新城堡里待上一整个下午。在不得不返回“纵横二号”的舱室前,她将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她只消看着台阶,便能想象到那种轻松的感觉。她真该稍事歇息,和孩子们玩耍一下。她终归会找到办法解决提莫的问题的。

没等离开黑暗的楼梯,她便想起了梦境的另外一些内容。她顿时停下脚步,一手按住冰冷的石墙以稳住身子。舰队里那个思维体说:“法则变了。”是啊,如果界区的分野再次变动,超光速航行也将成为可能——好吧,瘟疫有可能很快就会到来。无论她睡着还是醒着,这种可能性都困扰着她。自飞船山之战过后,她便使用“纵横二号”的设备来监控相关的物理法则。警报从未响起。

拉芙娜靠在墙上,向“纵横二号”提出查询要求,命令飞船给出相关图表。图像出现了,那是一张经过自我编排的愚蠢示意图。没错,和往常一样。然后她注意到了上面的数值。这不可能是真的!她回溯五百秒以前,发现记录出现了峰值。在将近十兆秒的时间里,界区特性超过了仪表的显示极限,甚至可能达到了超限界的水准。然后,她注意到了脉动不止的红色边线。那是她原本小心设置的界区警报线——她本该在峰值出现的那个瞬间就接收到警报的。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她手忙脚乱地检查着,心中恐惧渐长。的确是她搞砸了:她只开启了部分的界区警报,只在她位于“纵横二号”时才会报警。飞船的逻辑系统怎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她知道问题的答案。她已经向孩子们解释过几十遍了:如果你擦伤了膝盖,也许错在你自己。我们生活在爬行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动化系统,现有的那些系统呆头呆脑、欠缺常识。在这里,如果你想做好一件事,自身就必须拥有良好的判断力。孩子们不喜欢这个解释。在他们的家乡,这样的概念离奇得连拉芙娜·伯格森多也无法想象。